赭鹿

我的微博:@飞天芝士上线中,文被屏蔽了去那里找找有没有补档。

【玛格达X巴里斯】Boote in der Nacht

*我流自设玛格达:火属性/混乱中立/反抗者

*说真的,我的本意是,这应该是个《长发公主》paro……好吧我自己都不信,但是巴里斯好歹拿了男主角剧本。

*分歧线:如果十年之前玛格达没有被埃伦斯坦夫人收养,而是被琥珀王座选为了圣女的继承人

所以,圣女玛格达X境界线剧情里根本没出场的巴里斯(……),另有尤文X白星

*大量《螺旋境界线》剧情,因此需要知道的几点:

①依然是自设霸道总裁Alpha玛格达,而且本文的玛格达真的精分

②圣女都是意志法师。此外圣女的相关设定有大量自设,要不然剧情走不了了。

③本文出现的所有大家没听过名字的人物都出自《螺旋境界线》。

*本文中出现了大量德语音乐剧《伊丽莎白》中的歌词,不过我个人建议大家看的时候忘掉《伊丽莎白》的剧情,要不然就会觉得这个画风充满了不吉利。

 

 

 

 

Boote in der Nacht

 

 

Scheu,schwach—glücklich und verflucht

害羞,柔弱——既幸福又遭到诅咒

Wild,wach—einsam und begehrt

粗野,惊醒——既孤独又受爱戴

Arm,reich—was hast du gesucht?

贫穷,富有——你追求的是什么?

Hart,weich—war hat dich zerstört?

坚强,软弱——又是什么将你毁灭?

 

 

空荡荡的大厅里回荡着轻微的咔擦一声,它本应被外面的雨声淹没的,但是在这个时候却显得格外震耳欲聋。

那东西——一颗蛋,原本一直放在桌子上,下面垫着厚重的天鹅绒垫子,看上去像是什么精巧的工艺品。但现在蛋壳上面横贯着一条鲜明的裂缝,而且能清楚地听出里面有什么小生命要破壳而出的声音。

“圣女大人——?”拉碧丽盯着那颗蛋,显得有些紧张。她是圣女的贴身侍女,毕竟除了穿着冷冰冰的铠甲的琥珀骑士团以外,总得有别人照顾圣女的饮食起居。

而他们的圣女大人现在正站在窗前……把撕成条结成一根绳子的床单挂到窗外。这个场景着实有些令人惊恐发作,拉碧丽的直觉真的很想让她扑上去把这个和她年龄相仿少女拖回来,但是,她知道她是阻止不了对方的。

她从来都阻止不了对方。

“无论如何我得先走一步,因为我向巴伐伦卡大公透露了要调查苏拉发狂的事情,他怕是已经不想留我了。”圣女大人冷静地说道,“等那只苏拉幼生破壳出来之后,你直接把她放出窗外就好,她会自己飞走。琥珀王座附近的防护咒语只是为了阻止我离开,所以她不会被拦住——”

那颗蛋是多年之前苏拉女王送到凡瑟尔的“大使”,苏拉女王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在人类世界诞生和成长,这样可以帮助这种温柔的物种进一步了解人类。而圣女曾经对拉碧丽说,从那颗蛋的“气息”来看,未来从中诞生的苏拉也有成为圣女的候选人的资格。

事情往往是这样,圣女什么都已经料定了,他们的未来本应在稳定的轨道上面向前运行,但是事情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呢?

“圣女大人,”拉碧丽对着那个金发少女的背影说道,感觉自己都快哭了,“您会死的!”

因为统治凡瑟尔的圣女并不是只有一位,而是在一位将死的时候用法术把自己的力量、智慧和记忆传递给下一位。而人类的肉体接受传承记忆之后会变得极为脆弱,甚至空气的洁净程度和温度变化都会给圣女的健康造成可怕的伤害。

拉碧丽记得,这一任圣女在每年的琥珀朝觐之后都会病一场,就仅仅是因为她站在高台上向着凡瑟尔的民众挥了几分钟的手。尽管现在的事情已经糟糕到了这个状况——巴伐伦卡家把圣女监禁了几个月,她的一条旨意都没能传出去。而且因为她和大公在苏拉发狂事情上的分歧,也许她终于要被除掉了——尽管如此,拉碧丽依然很清楚,圣女这一离开,几乎就不能活着回来了。

“总比巴伐伦卡卿给自己制造一个任人操纵的圣女要好很多吧,我想那个即将诞生的小苏拉也是这样想不是吗?”圣女一只脚迈出了窗框,狂风撕扯着她的裙摆,拉碧丽能看见她脚踝的皮肤白得如同死人的尸骸,“至少,他们往往忘了我们也是法师,那些防护装置还是漏洞百出了一些……”

她微微转头看了拉碧丽一眼,眼睛是一种非人的蓝色。

“保重,拉碧丽。”她说,“你留下要比跟我走跟安全一些,或者等把那个诞生的小苏拉放走之后,你自己也走吧。”

然后她像是一只白鸟一样翻越了窗口,窗口的法阵被激发的时候亮起了一连串猩红的光辉,然后又很快无声地熄灭了。

一声响雷猛然在云层之中炸响,光芒刺得拉碧丽闭了一下眼。她的眼眶依然火辣辣的,无端地想起了多年以前的事情。

多年以前,她作为圣女的候选人之一,被前任圣女握着手,那些数百年来积累的苦痛霎时间冲入了她的脑海,让她大哭起来。那个声音,圣女的温柔的声音直接在她的脑海里响起——

“祝福你,不是你。”

圣女选择了另外一个金发蓝眼的女孩,也就是她日后服侍的主人——那个时候的名字应该是叫玛格达,她再没用过这个名字了——其他所有圣女的候选人都死了,除了拉碧丽,而本来拉碧丽也是要死的。可是有一个穿着玫瑰红色衣服的贵族出列,对巴伐伦卡大公说,如果没用了的话,不如就给我吧。

巴伐伦卡大公显然并不愿意,在那位公爵要进一步跟巴伐伦卡大公争辩之前,是那个年轻的圣女出手把她留了下来,留在了琥珀王座做侍女。

那些鲜明可怕的经历依然历历在目,可惜……怕是不能再见面了。

 

 

疯狂。

那些声音在她的脑海里面反复吟唱着,听上去都不再温柔了,八成是被她气的。好极了,达成了气坏前二十六任圣女的成就。

愚蠢。肆意妄为。完全没有考虑未来要怎么办就做出这样胆大包天的行动。

她其实真的很想反驳,其实另外二十六位显然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要不然他们也不会被巴伐伦卡大公关在琥珀王座几个月。但是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了,因为她能感觉到雨水沿着她的皮肤在不断地流淌,那些水——并不纯净的水——在她的皮肤上面灼烧起来。

之前为了不被人发现,她换下了属于圣女的白色和金色相间的礼服,穿了一件拉碧丽的衣服……不得不说,琥珀王座里的环境还是太好了,放在外面来看,那件衣服真的是过于柔软纤薄了。

她的皮肤滚烫,整个世界都在往黑暗里面倾颓。整个凡瑟尔在她的眼里依然是陌生的:十年之间她出了琥珀朝觐以外从来没有迈出过琥珀王座一步,关于凡瑟尔城市的记忆早就模糊了,就好像被那场大火的烟灰带走了一样。

她跌跌撞撞地拐过一个街角,真的感觉自己就要晕倒了。希望她现在不在下城区,一个少女在下城区晕倒不会有什么好下次的,但——

她没有看见那条街最高的那栋楼门楣上的天平石雕。

也就是在那一刻,出逃的圣女看见了那个男人。

穿着黑袍,衣襟上面装饰着金色和玫瑰色的镶边——拉碧丽很喜欢那个颜色,大概在她的眼里,穿着玫瑰色的都是好人——手里打着一把黑伞。也许他在等公共马车,总之在对着空荡荡的大路皱眉头。

下一刻,他就因为听见了异常的响动而转头,正正地对上了她的眼睛。

那是一双温和的暗绿色眼睛。

愚蠢。鲁莽。指责声在她的太阳穴后面震荡不休,那种尖锐的头痛困扰着她,然后——

然后积水的地面向她扑面而来,她踉跄了一下,跪倒在了地上,眼前陷入黑暗。

 

 

虽然没有人见证这罪行,但巴里斯·萨坎认为自己最好坦诚地指责自己的疯狂,或者不如说:连郎万·萨坎最放纵浪荡的那几年,都不会带未婚的淑女回家。

好吧,这话说得好像有些歧义,但是法务部长先生真的没法对晕倒在法务部门口的姑娘置若罔闻。更不用说,她似乎是病着的,现在把她交到警备队去显然不成样子,而且巴里斯也怀疑,那些穷得叮当响的单身汉根本没有给女孩请医生的钱。

更不要说他那不省心的侄子最近好像在警备队谋了一份差事,恨不得吃住都在那边。尤文可能是住在里警备队近的那处萨坎家的房产里了,好几天也没有回一次家,说不定是看上了警备队的漂亮修女姑娘。

如果说巴里斯·萨坎能从他哥哥和他侄子身上学到什么的话,那就是:不要让任何一个八分以上的淑女接近一个“正常的”萨坎。

而巴里斯,他是不正常的那种萨坎。

总之,他在巴尔贝拉和女仆的帮助下把那位小姐安顿在卧室里,男仆又出门给她请了一趟一声。后果是客房的桌子上堆满了装退烧药的小瓶,而医生对那女孩皮肤上起的那些疹子束手无策。据医生说,那看上去好像是过敏,但是现在也弄不清楚那位姑娘到底是对什么过敏,因此最后只能让女仆帮她用温水清理的皮肤。

那女孩的皮肤和死人一样苍白,面颊上面泛着不正常的红色。巴尔贝拉站在巴里斯身边,问道:“怎么办?要把这件事通知哥哥吗?”

不知怎么,巴里斯直觉不要把任何和漂亮女孩有关的事情告诉尤文比较好,他想了想,然后说:“先等她醒来问问具体是怎么回事,然后再看看要不要通知警备队吧。”

而在之后的两天里面,这个女孩几乎都在昏睡。

在她尚未醒来的这段时间,苏拉战争彻底爆发;而警备队队长阿伦从杀手手里救下了一个长着蜻蜓翅膀的苏拉女孩,藏在了警备队宿舍里。

 

 

Trumen und Gedichte schreibenoder reiten mit dem Wind

做梦、写诗,或者顺风骑马

Ich mchte mal so sein wie du

我多想能这样,像你一样

 

 

她醒来的时候,听见了钢琴声。

叮叮当当的,演奏者显然也并没有好好弹,但依然随着琴声有一阵没一阵地唱歌,那是个欢快的、年轻女孩的声音。

阳光从窗棂外泼洒进来,能隐隐约约听见外面传来的鸟鸣。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看床帐上面的花纹,估计是个有钱人家。但是床单对于圣女来所还是粗糙了一点,主要还是因为她们太脆弱了。她皮肤上面的疹子还没有褪下去,愚蠢得好像是躺在豌豆上面的小公主。

“现在我们随时会死。”她脑海里面有一个声音很煞风景地提示道,“而且在琥珀王座里,直到完成了传承仪式圣女才会死,在外面的话就——”

“我觉得看现在巴伐伦卡大公的野心,还是大家一起死比较好。”她小声吐槽道,忍着身上的酸痛坐了起来,“这样下去,凡瑟尔可维持不了什么光荣孤立了……”

也就是在她话音落下的时候,门被轻轻地推开了。

她立马闭嘴了,估计在正常人的世界里面,一个人自言自语怎么都很奇怪。

“啊,你醒了!”门外穿着玫瑰红衣服的女孩子欢快地说道,“我这就叫叔叔来见你!”

然后那女孩就跟灵巧的小猫一眼从门口小声了,年轻的圣女看着门口,忽然陷入了沉思。

“我说,”她权衡着开口,“那女孩,咱们是不是在去年琥珀朝觐的时候见过?就坐在四大家族的高塔里面……”

“那是不是萨坎公爵家的小女儿,巴尔贝拉·萨坎?”

 

 

“我的名字是玛格达。”她对着巴里斯·萨坎说道。

玛格达,她想,算是十年前就已经死了的人吧,但是事到如今,大概也已经不重要了。

不出意料,现在坐在她对面的就是把她捡回家的好心绅士,估计顶多认为自己救了个无辜少女什么的。玛格达自己可以毫无压力地跟他瞎编一套因为家里给她选了她不喜欢的未婚夫,所以她离家出走的故事——话说巴伐伦卡大公想要强制性地启动圣女继承的仪式,不也跟给她选了个不喜欢的未婚夫差不多吗?巴伐伦卡大公无疑是想要控制那个欧灵幼生,然后让她成为圣女。

玛格达可不想看见那一幕。

“小姐,”巴里斯谨慎地措辞,估计挽救一意孤行的逃婚少女的人都是他这种调调,“我觉得……”

“我应该回去?”玛格达反驳道,历任圣女在她的脑海里此起彼伏地警告她现在一意孤行蠢得不行,“嫁给一个一米五脸上有麻子跛脚还秃顶的五十岁老年人?”

巴里斯:“……”

“老天啊,你从哪里学得这些词?”其他圣女惊叹道。

她从五岁就进入了琥珀王座,在继承圣女的职位之前不曾见过任何人,因为习俗上认为和人有“联系”的人不能成为圣女,拉碧丽还不是因为养了一只白色的猫头鹰才落选的。成为圣女之后她几乎见到拉碧丽以外的人,只有一条一条最新的消息,无数需要作出的决策。拉碧丽把印着琥珀王座纹饰的火漆封口的信送出去,厚重的大门推开又闭合,也就到此为止了。

这样看来,大概是有的人从根里面就烂掉了。

她诚然是个适合圣女的容器,但是着实算不得一个好人。

“我给您添了很多麻烦,我会马上离开。”玛格达抱着手臂回答,在声音里注入一点小女孩的倔强,她想,她的前任里面没有一个会装可爱的,哈,“但我不会回去的。”

然后她看着巴里斯,看着他紧皱的眉头,数到三。

她了解他们,圣女拥有自己的情报来源,以便知晓国境里发生的每一件事,再以自己的智慧做出正确的判断,所以她了解每一个贵族。圣女无所不知,又拥有深不可测的智慧——

而玛格达则会说谎。

她数到三,然后听见巴里斯·萨坎无奈地说道:“好吧……您已经成年了,按理说没人能让您去做您不想做的事情。但是既然如此,我希望您可以留在这里一段时间,毕竟,您这样的年轻女士独自行动还是太危险了。”

——然后她就可以得到想要的答案。

于是玛格达小姐微笑起来。

 

 

“诚然,我欺骗且利用了他。”独自一人的时候,玛格达说道,她的嗓子还是很疼,但是感觉她呼吸这种空气一天,她的状况都不会变好了。可是这并不妨碍她很开心地站到窗口去看外面,从这扇窗户可以看见萨坎家绵延的青色的封地和他家的玫瑰园,“但这是最好的方法了,留在离四大家族近的地方,时时刻刻关注着巴伐伦卡的进展。”

然后她就会意识到,其实她从未自由地坐在这样一个地方,看着这样的花园——五岁之前,只要吃饱穿暖她就心满意足了;而在多年以后,她的愿望变成了别的东西。

“你应该对他坦诚身份的,亲爱的。”她脑海里的声音说道。

她不得不开口去讲道理,她的嗓子疼痛,除了不适应空气以外还有别的原因:她从来不曾说这么多话,虽然她有的时候会和拉碧丽交谈,但是在人们眼里,用意念传音才是正常的圣女。

尽管她本人——并不是说她的前任们——算是离经叛道,但到底不止于此。

“坦诚可能导致悲剧。虽然情报指出,乔卡瑟尔联系了雷约克,而狮心公国则选择扶持奥利奴家,而萨坎家只是在支持警备队而已——但是谁知道他家那位子爵面对忽然落在自己面前的圣女会做出什么打算呢?”她冷静地反驳,“现在的情况不就是这样吗?谁拥有圣女,谁就统治凡瑟尔?”

至少暂时是这样,等着苏拉战争继续发展,情况有可能更糟——到了那个时候,可能就是谁能屠戮了苏拉森林,谁就成为王了。

但现在想这个还是太早了,纵然圣女的智慧能让人推测出许多未来的可能性,但是大部分时候她们依然束手无策。在现在这个时候,还是先蛰伏下来为妙。

前提是……

能活到那个时候的话。

 

 

巴里斯发现,最近在他家寄宿的那位玛格达小姐,是一位谈吐十分优雅的淑女,要不是她没有姓氏,巴里斯会以为她是哪个贵族家的女儿。

且不说她的措辞和修养,就说那些令人惊异的、和这愚蠢无聊的凡瑟尔格格不入的见解——

“这么判是过重了。”玛格达说,她起先小心翼翼地表示歉意,她不应该看法务部的那份文件的,但是巴里斯的确是把它忘在了书房的桌子上,而玛格达是会去放那本小说集的,“虽然他的确伤害了那位先生,但是这完全是一场意外,要不是他错认为那位先生要先一步伤害他,他也不会这样做的。更不要说事后他不但给受害人请了医生,然后还主动去警备队报备……”

她顿了顿,然后露出了一个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容。

“抱歉,”她说,“是我逾越了。”

玛格达说这话的时候坐在窗边,她似乎很喜欢靠窗的位置,就好像窗外那些单调的封地的原野和玫瑰园能带给她莫大的愉悦一样——当然,要是让玛格达自己说,从琥珀王座她卧室的窗口,只能看见螺旋尖顶的塔尖,她和拉碧丽的娱乐就只有站在窗口,等着看哪个笨手笨脚的法师失手炸了实验室。

“并非如此,”巴里斯回答她,她能敏锐地感觉到对方在认真地打量着她,目光仿若能穿透灵魂,“因为在这方面的争议,公民法庭正打算重审这个案子……但是我不得不说,小姐,一般的淑女可不会关心这种事情。”

实际上让她们关心的可很多,比如说香粉啊宝石啊裙子啊什么的,还有新出现在社交场上的英俊贵族,反正绝对不包括这种“无聊的”案子和玛格达手上看到一半的那本哲学著作。

“正是因为这种原因,我父亲才让我尽早出嫁啊。”玛格达面无表情地胡扯着,“他不喜欢想得太多的女孩子。”

她瞧见巴里斯皱起眉头来,明显是不赞同的样子。

其实这么说也没错,巴伐伦卡大公也不喜欢想得太多的圣女,要不然现在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到现在玛格达都不知道那个刚刚诞生的苏拉幼生到什么地方去了——按照她的本性,她应该会返回苏拉森林,但是现在估计苏拉女王已经疯了,她就算是回去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最糟糕的走向是那孩子又被巴伐伦卡家的人抓回去了,但是圣女传承仪式的两位主角缺一不可。就算是巴伐伦卡大公想要让那个苏拉成为下一任对他百依百顺的圣女,也得先把现任圣女抓回去才行。

估计现在那帮人都快急疯了,现任圣女身体本来就很不好,在外面只有死路一条。死在琥珀王座外面的圣女没办法启动传承仪式,玛格达想着这个细节,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我们现在在谈论‘死亡’。”她脑海里面的声音温和地提醒道。

的确如此,她想,但是,你们不怕死吧?

那些声音嗡鸣着回应她,于是她就知道,这种事情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她们本就完全接受了即将而来的死亡。

 

 

巴里斯是在那个女孩在萨坎庄园住的第二个星期感觉不对的。

她的身体依然不好,三天两头生一次病,一个星期里倒有四天在发低烧。尽管如此,巴里斯还是经常在萨坎家的花园里面看见她。

其实,大部分女孩在不跟自己的情人谈情说爱的时候,或者是不需要采花去搞花艺的时候,也没有那么经常去花园。他们的这位客人倒是经常坐在花园里出神,就好像看着那些逐渐凋零的花朵和蓝天就让她非常开心似的。

“我的父亲不常让我到外面去,可能是因为我身体不好的缘故吧。”玛格达在他问起的时候这样轻松地说道,“或者,为了让我嫁给最有钱的未婚夫,在进入社交场之前保持神秘感很重要?”

话虽如此,她从不参加社交,无论巴尔贝拉怎么请求她、或者她的身体稍微好转也是如此。

巴里斯一直想叫警备队去查查关于这个女孩的身份的事情,但一直没有动作——半个凡瑟尔手里养着线人的人都快直到警备队宿舍里养着一个苏拉小女孩的事情了,然后又是琉炸了实验室以后失踪、又是螺旋尖顶被大量鬼火袭击,巴里斯估计他们自己都自顾不暇。

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去给他们添乱比较好——抱着这样的想法,他把自己产生的那些念头压抑了下来。

 

 

在此之后,又发生了一件大事。那不是一件好事,虽然在往日并不是如此,但是……琥珀朝觐。

“玛格达你知道吗!外面出大事了!”当时,在巴尔贝拉急吼吼地从外面冲进来的时候,她是这样说的。

巴里斯也没有去琥珀朝觐,倒并不是因为警备队和琥珀骑士团一起保卫圣女、或者是因为四大家族都得在一个观礼厅里看圣女挥手的缘故。有的人天生就不喜欢看热闹,再者说,法务部的工作他也没有完全处理完。

当时玛格达正跟他一人占据了桌子的一边,巴尔贝拉进来的时候脸都红了,结结巴巴地叙述了在琥珀朝觐的时候疯狂的苏拉是如何袭击了高台,圣女又是如何从上面跌落下来的。

显然这个时候他哥哥已经跟警备队那些人一起去战斗了,玛格达抬起头来问:“那么,圣女怎么样呢?”

她的脸色出奇的苍白,脸色泛着不健康的潮红,巴里斯觉得几分钟以后还是让女仆把她送回卧室休息比较好。

巴里斯知道,这段时间贵族之间一直有圣女已经被掉包了的传闻,这种推测甚至已经传到了雷约克,估计那位秘密特使,被称之为“绯红之箭”的玛菲利娅·赫尔小姐来凡瑟尔的一半原因就是这个。

但是,这并不是应该在玛格达小姐这种一无所知的淑女面前谈起的话题。

“圣女安然无碍,据说是被护送回琥珀王座了。”巴尔贝拉回答道,“但是这样,平民们肯定对苏拉更加厌恶了,在今天的典礼上也有不少人受伤——”

“这样说,”玛格达把下巴压在自己的手背上面,忽然笑眯眯地说了一句,“如果四大家族要对苏拉发动战争的话,谁砍下了苏拉女王的头,谁就是凡瑟尔未来的王咯?”

她的话音刚落,就感觉到巴里斯利刃一般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这真的是非常不明智,无论如何也不是一个平民女孩能说出口的话。但是实际上她们已经没有时间了,不管另外那些任的圣女如何抱怨她的决定疯狂,事实上都是如此。

估计,巴伐伦卡正因为找不到她而怒气冲冲,看现在结盟的情况奥利奴和乔卡瑟尔也不能信任……玛格达至今没有见到那位子爵,但是按照拉碧丽的描述,她觉得萨坎公爵是个很温柔的人,而现在看来至少巴尔贝拉和巴里斯先生依然是值得信任的。

玛格达可以向自己承认,她自己认为这位面目严肃的法务部长也是很温柔的人,虽然他总是表现得很不明显罢了。她也愿意承认,看这段时间他们的相处,如果她不是圣女的话,她愿意放任他们之间的关系向朋友……或者是别的什么发展。

但现在说这个都没什么用了。

这只不过是一场赌博而已,从四个家族里挑一个下注,赌凡瑟尔和她自己的未来。如果凡瑟尔真的不能再保持光荣孤立……她也决不能让凡瑟尔未来的统治者是一个残暴的君主。

另一边,巴里斯让巴尔贝拉赶紧去换衣服,她的衣服的裙摆在躲避苏拉的过程中被踩的惨不忍睹。等女孩出去之后,巴里斯转向玛格达,似乎想要说点什么。

但玛格达没有看他,她把目光落在那本晦涩难懂的外语书上面,就好像真的在注意那东西一样。然后她似乎无疑地哼起一段旋律——在那一刻,她听见无数声音在她脑海里大声警告,知道她的头像是要碎裂那样疼了起来。

而她看见,巴里斯的脸色变了。

 

 

巴里斯·萨坎听过那旋律。

那是十年之前了,他的哥哥去参加了圣女传承仪式,按照凡瑟尔的规定,四大家族的人只有在参加了这个仪式之后,才能正式成为他们家族的当主。

郎万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但是也向着巴里斯断断续续地提起了当时的经历——圣女的候选人们是绑架来的女孩,因为显然没有一个人愿意让自己的孩子这样凄惨地孤独终老。在仪式的过程中,圣女从几个女孩中选出她的下一任,那些女孩一直都在哭,有几个因为无法承受圣女的力量,在继承的过程中就死了。

“乐声和法师的吟诵声一直再响,但是也压不过那些女孩子的哭声。”郎万·萨坎,萨坎家族年轻的当主说道,显得若有所思,“佐伊就站在我身边,我看着他的脸色也比我还差一些。”

然后,他就对着巴里斯哼起了在继承仪式中一直在重复的那段乐声。

那是十年之前的事情了,巴里斯本来没想到他有一天会听见那段旋律——因为继承仪式只有四大家族的当主才能参加,而他永远也不用继承那个绝望。

知道有一天,他们暂时收留的女孩在桌子的另一端哼起了它。

“活下来的,除了现在的圣女只有一个小女孩,叫拉碧丽。”公爵那个时候说,“按理说,没有继承的女孩……一个都不应该活下来的,我本来想把那女孩带出来的,送去螺旋尖顶当法师也好,但是我看巴伐伦卡家那位不太高兴。最后还是圣女提出要把那女孩留下来当侍女,要不然她可能也死了。”

公爵说:“那个叫拉碧丽的女孩,长得特别纤细,也不怎么说话,在仪式开始之前一直抱着一只白色的猫头鹰,大概是她的宠物吧……而我们现在的圣女,和拉碧丽一样,都是金发,蓝色的眼睛。”

多年以后的今天,当巴里斯回忆起当初郎万那些漫不经心的絮语的时候,感觉到一种可怕的震惊在心底逐渐浮现。

 

 

“他意识到了。”那声音说道。

“他当然意识到了,家主跟自己的弟弟分享传承仪式的见闻也不奇怪吧?”玛格达坐在窗口,闷闷地说,女仆送来的药放在桌上她还没喝,但她们都知道,那根本不是药的问题,“我本来想,如果他不知道音乐的事情,我就跟他提提拉碧丽和她的猫头鹰的事情呢,那个足够引人注目了吧……没想到第一步就做到了,也好,我的嗓子疼得要死。”

“嗓子疼就别说那么多话。”其他圣女抱怨道,这些意识体其实的确意识不到她到底有多疼。

“总之……”玛格达低声说,嘴角带着一抹笑容,“我已经亮牌了,全看现在他们打算如何选边。”

当然了,萨坎家现在的当主的选择,不一定符合她的喜好。

­——但是也没关系,她藏在袖子里的那把刀可以轻松愉快地帮他们迅速了解这一切。

 

 

Ich möchte vom Drahtseilherabsehn auf diese Welt

我想站在钢丝上俯瞰整个世界

Ich möchte auf's Eis gehn undselbst sehn,wie lang's mich hält

我想踏上冰面,亲身体验它到底多坚固

Ich gehör nur mir

我只属于我自己

 

 

琥珀朝觐的那天晚上,发生了更多事情。苏拉入侵了森林边缘的一个小村庄,杀死了村子里的每一个人。而等到警备队赶到事发地点的时候,在从森林到村庄的必经之路上,发现了大量被虐杀的苏拉幼生的尸体。

巴里斯去警备队的时候,正好赶上那些年轻人执行任务回来。尤文·苏萨尔德·萨坎站在警备队宿舍的门口,手里挽着弓箭。他看上去没有受伤,但是衣襟以下都是斑驳的血迹。

“尤文。”他说道,不知为何在这一刻感觉到了疲惫。

“您怎么来了?”尤文还是笑眯眯的,并且用一种看稀客的目光打量着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看上去有多不想是一个贵族,“家里怎么样?”

“我让巴尔贝拉学着管理家里的事情,至少她现在干的还不错。”巴里斯简单地说道,“现在的局势?”

“事发地附近的平民群情激奋,估计明天这事就在凡瑟尔传遍了。到时候,估计各个贵族家族都会主张对苏拉开战的,到了那个时候……”尤文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他们都知道,在这次的事件里面,圣女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等到谁打赢了这场战争,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开战了。

但是警备队不想打仗,因为现在很多证据都指向苏拉是被人控制的,从琉·巴伐伦卡家的表现来说,八成就是巴伐伦卡家……这本就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战争。

“所以,您是为了什么来的?”尤文继续问。

巴里斯顿了一下,才说:“虽然这个时候你们肯定很忙,但是……我希望你们帮我查一个人。一个叫玛格达的平民,最近似乎是离家出走了,我希望你们帮我看看凡瑟尔最近有没有发生类似的案子。”

现在提这个的确不合时宜,但是尤文也没多问,只是说:“法务部的案子?”

“……算是吧。”巴里斯含糊地说。

尤文微微一挑眉。

但是他到底没有指出巴里斯的犹豫,仅仅是轻松地挥了挥手,一边转身往回走一边说:“失礼了,叔叔,但是您知道现在这情况真的太麻烦,我还得——”

巴里斯对着他的背影问道:“圣女的身材怎么样?”

他眼见着尤文的脚步踉跄了一下。

“您问的是之前真的那个还是现在假的那个?”尤文回头的时候表情简直称得上惊恐,估计看见你亲叔叔当着你的面变成了一只牛蛙,你也顶多是这种表情。

“真的,前年琥珀朝觐我也去了的。”巴里斯绷着脸说道,“身高一米六六,八十九六十九十?”

尤文那种惊恐的表情还是没有散去,好吧他知道虽然他的叔叔作为一名萨坎精通萨坎家族内部的评分系统,但是他实在是没想到他叔叔继承了的“萨坎”的部分比他想得要更……???

他保持着那个呆掉的表情,说:“……是?”

然后他就看见他叔叔低低地叹了一口气,转身走进了黑暗里面。

 

 

“想不想去划船?”巴里斯问。

玛格达从手上的画册上抬起头来,她还是低烧,而且已经低烧到所有人都快习惯她的这种状况了。她有点不可置信地问道:“抱歉?”

“我是说……”巴里斯犹豫了一下,“我今天正好轮休,如果您有兴趣的话……鉴于您说,您在家的时候您父亲并不常让您出去?我恰好知道有一个地方的景色不错——”

他对着那个有着灿烂的金发和色彩异样的蓝眼睛的女孩说话,警备队的那个御东女剑客秀拉送来的便条还放在他的口袋里面,尤文在上面潦草地写了两行字。

“最近没有接到这样的报案;阿伦带来消息,斑鸠说贫民窟没有失踪那样的女孩。”

那么,这就是结局了。

前几天警备队出了大事,在巴伐伦卡家打算率先袭击苏拉森林的时候,警备队队长阿伦带着他的队员们闯进了圣女的居所,然后他那好侄子尤文·萨坎在众目睽睽之下掀了圣女的面纱,比他掀女孩的裙子更加积极果断。

当时巴伐伦卡大公以及两国的特使也在场,他们按理说不可能活着回来,不知道他们进行了什么样的博弈,等到消息传开以后已经变成了萨坎子爵帮助巴伐伦卡大公揭穿了圣女是假冒的阴谋,这两个人在旁人的注视之下握手言和相谈甚欢。

几乎是立刻,因为琥珀朝觐和苏拉屠杀村庄中表现不利的而被解散的警备队就被恢复了编制,现在大概已经照常开始执勤了。

所以说,已经是时候了。

他把自己都觉得蠢的理由问出口,心脏砰砰跳动。他看见那个少女皱起秀美的眉毛来,想了想,然后笑着说:“好啊。”

有那么一两秒钟,他宁可对方可以拒绝。

 

 

不下雨的日子,在凡瑟尔郊外可以看见很多星星,没有了那些汽灯的照耀,就只有它们孤寂地悬在半空中,像是闪亮的银子一样布满天空。

一只小舟破开了平静地映着夜里的星光的河水,那些水在夜里如同黑色的、丝滑的绸缎,掀起柔和的波浪来。

那位据称是叫玛格达的小姐坐在船的另一边,缩在新制的厚厚的外套里面。那件衣服也是萨坎家的玫瑰色的,玛格达显得很中意这种颜色,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许多年来都只穿过金色和白色的衣服。

巴里斯划着船,把小船推向这广大水域的中心,那些星光都被搅碎了,闪烁着刺人的光泽。

他瞧见那女孩向着四处张望,表情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像是刚刚走出森林的小野兽。她愉快地说道:“啊,那是——”

他们看见无数金色的光点顺着沿着水面生长的树林滚滚而来,它们仿佛是自由的一样悬浮在水面的上空,如同无数坠落到地上来的星星。整段河面被那些光点布满了,并且它们飘飘摇摇地向远方涌去。

“萤火虫。”巴里斯小声回答道,感觉到喉咙里有种苦痛正升上来。他想,透过琥珀王座那狭窄的、镶嵌着彩色玻璃的高窗又能看到多么远的地方呢?站在琥珀朝觐那高高的、冰冷的台子上如同商品一样被展示的时候,眼里看见的又是什么呢?“我想,您可能没有见过……”

他没能说下去,然后玛格达转过头来。

那双璀璨的蓝色眼睛里面映着那些飘飞的光点,于是他就知道对方也已经了然了。

“巴里斯先生,”片刻之后,她轻轻地、慢慢地开口道,“我是——”

但是巴里斯把一根手指按在了她的嘴唇上面,于是她闭嘴了。

“我知道,大人。”她听见巴里斯轻轻地回答。

“我和……她们是不太一样的。”玛格达忽然说道,她伸出手拨掉了对方的手,然后发现巴里斯根本没有用力,“要不然,我和她们的意识应该融为一体,然后我表现得就应该像是个活了上百年看破红尘的什么纯粹意识体一样,而不是她们现在在我的脑海里嚷嚷我现在在做蠢事。”

巴里斯顿了一下,感觉到了对方似乎有什么言外之意。

“但有的时候,我觉得我依然是个平凡人。”玛格达轻飘飘地说道,然后她忽然一把抓住了巴里斯的手腕,倾身向前去,轻飘飘地啄了一下他的嘴唇。

巴里斯整个人都愣住了。

“好啦,我的愿望实现了,”玛格达笑眯眯地说道,“现在聊正经事吧:您想要什么?萨坎家又想要什么?”

她看见巴里斯的脸有点红了,他似乎特别想伸出手去碰一碰自己的嘴唇,但是到底没敢动。而剩下二十六任全没有谈过恋爱的圣女在她的脑海里面反复尖叫,好像也被她吓到了。

“那是我应该问您的问题。”片刻之后,巴里斯小声说道,他的目光游移,就是没有落在她的身上。“您想要什么?想要从巴伐伦卡手里夺回琥珀王座吗?还是想要离开凡瑟尔,到别的地方去?”

然后他们两个听见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道:“我建议您一个都不要选,圣女大人。”

玛格达猛地抬起头,他们看见其他船只从黑暗里探头,呈包围状向他们围拢过来。巴伐伦卡大公站在一条船的船头上,向他们露出了一个冷酷的笑容。

“我记得,这里是萨坎家的私人领地。”巴里斯冷静地说道。

“很快就不是吗。”巴伐伦卡大公如是回答。

巴里斯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看上去好像是想要把玛格达挡在他的身后,但是玛格达猛然抓住了他的手肘——她的手指因为低烧而发烫——笑眯眯地说道:“啊,巴伐伦卡卿,你来了。”

“大人,我教过您多少次了。”巴伐伦卡大公就跟很失望似的摇了摇头,“不要用这种语气说话。”

“是啊,不够慈爱,不够仁和。”玛格达声音里那种讥讽就要溢出来了,“你很早就发现我和她们不愿意,不够格做统治者了不是吗?现在你还想要什么呢?”

“我要您把手里那把刀扔掉,现在不要搞自杀一类的小动作。”巴伐伦卡大公冷静地说,他忽然举起手,手里那边来着雷约克的燧发枪对准了巴里斯的胸口,“不要死在琥珀王座以外的地方,要不然我会在法务部长先生的胸口开一个洞。”

巴里斯惊讶地转头看着玛格达,看见她手中刀光一闪而过。

“圣女的职责,是为了凡瑟尔的未来而奉献自己的一切。”玛格达轻轻地说,“为了达到这个未来,做出一定的牺牲也是可以理解的。”

巴伐伦卡大公的嘴角扭曲出一个笑容来:“那么,请便,我会看着您牺牲他的。”

玛格达慢慢地举起手来——

然后她猛然松开了手,那把刀咣当一声落入了水里,向着河水黑暗的深处沉下去了。

 

 

Du hast dich in mich verliebt

你已经爱上了我

weil’s Freiheit ohne michnicht gibt

因为没有我就没有自由

 

 

“叔叔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巴尔贝拉小声说道,她的派了一个仆人急吼吼地把尤文叫回家的,现在她看上去都快哭了,“他说,如果他和玛格达出去没有回来,或者有什么人闯入庄园把他们带走了,就把这个交给你。”

尤文看着手里的那封信——他叔叔在里面言简意赅地写了一个看上去完全是就是疯了的故事,圣女???——感觉他的手都要抖了。今天,之前一直隐藏在警备队宿舍的、逃亡中的琉··巴伐伦卡受了重伤,她昏过去之前告诉他们,警备队收留的那个叫小啾的苏拉女孩被人抓走了。

然后他们出去寻找小啾的时候又巧遇了那讨人厌的绿孔雀,冈萨洛那边带来的消息是,他的母亲,身位意志法师的蒂拉·乔克瑟尔失踪了。

他们之前就怀疑过住在警备队的那个不会说话的苏拉女孩是下任圣女,结果他叔叔带来的这封信倒是把一切都说清楚了……意志法师,圣女,继承人,这明明就是启动圣女传承仪式的三大要素。看来巴伐伦卡真的打算给自己造个傀儡圣女了,该死的,这种事得统治警备队——

也就是在这一刻,巴伐伦卡的私兵涌入了萨坎庄园。

门忽然被撞开的那一刻,巴尔贝拉发出一声小小的尖叫。但是她哥哥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转头就冷静地面向把长剑对准了他的方向的那些士兵,他们的衣服上都装饰着金色和黑色的花纹,在阳光下面闪闪发光。

“巴尔贝拉,”他忽然微笑着说道,“这几天你要照顾好家里的事情。”

——该是站在舞台正中央的时候了。

只可惜,倒是没有再见白星一面。

 

 

巴里斯的牢房里来了新客人。

他和玛格达被巴伐伦卡家族的人抓走之后,他被关在了元老院的地牢,不知道对方威胁了玛格达什么,圣女倒是很安静地跟在巴伐伦卡大公后面走了。巴里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玛格达被威胁的那件事或多或少跟他有关。

他很怀疑,巴伐伦卡把圣女带走的同时既然没有杀他,可能是因为时间紧迫到没有杀他的空闲了。要是杀了一家的当主尚且需要找理由,估计在巴伐伦卡大公的眼里,一个法务部长实在是不算什么。

但是,除他之外有别人被抓,就有些奇怪了。

雷约克和狮心公国的特使,赫尔小姐和巴巴柳丝先生,还有负责护卫元老院的精灵,有“星穹射手”之称的阿尔米纳斯。牢房里泛着一股潮湿的霉味,而现在的组合不能更奇怪了。

“啊,巴里斯先生。”玛菲利娅冷静地说,“这两天您忽然失踪的事情在城里都传开了,我本来以为您和那几个当主在一起,还有点奇怪……没想到您被关在了这里。”

“那几个当主?”巴里斯一头雾水地问道。

“乔克瑟尔女爵在元老院的会议上被劫持了,现在站在您身边的那位精灵就是因为护卫不利被抛弃的。”玛菲利娅挑了一下眉,“幕后黑手是谁显而易见,我想也到了我们的祖国抛弃我们,投奔巴伐伦卡的时候了。”

巴巴柳丝在那边发出了一连串绝望的嘀咕,显然完全不能接受他的王有可能抛弃他的事实,这个年轻的骑士虽然是来自一个军纪严明的好战国家,但是这辈子可能并没有经历过什么真正惨烈的战争,更不要说是这种程度的王权动荡了,现下似乎连腿都有点抖。而玛菲利娅正在抓住一切机会嘲讽他,他们两个这个相处模式,经常出席凡瑟尔上流社会舞会的人真是见多了。

特使大人现在正在那边“我从小到大从没遭到过这样的侮辱”,阿尔米纳斯一副不动如山的样子,显然完全不在意现在的境遇。而巴里斯的思绪早就飞走了——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看来巴伐伦卡家准备开启圣女传承仪式了,不知道他给尤文的那封信顺利送到了没有,但是无论如何……

“我们得逃出去。”他忽然开口说道。

巴巴柳丝猛地转过头,好像找到援军了似的看着他们,显然正打着同样的算盘。

“外面的凡瑟尔正是几百年来最为混乱的时候,各种欲望搅在一起,身怀绝技和杀意的人们互相厮打……”阿尔米纳斯轻飘飘地说道,“即使是这样,你们还想要出去吗?”

“当然了。”巴里斯平静地回答,好像不能理解似的看了那美丽的精灵一眼,“对我而言重要的人们都在外面,我当然不能留在这里苟且偷安。”

“我是狮心公国的凡瑟尔事务特派全权专员,我得随时向吾王回报凡瑟尔的局势。”巴巴柳丝接着说了一句。“眼下这种形势,不是最需要我的时候吗?死在战乱的街上也总好过碌碌无为敌烂在这里!我巴巴柳丝家可是侍奉过七代狮心大公的骑士世家!”

如果没人戳穿他腿抖的话就更好了,可惜,玛菲利娅就是那个人。

而这个时候的阿尔米纳斯几乎已经进入了自己的世界,他把自己的箭上面拴上绳子,显然是打算射下守卫的钥匙然后再拉回来——而且据巴里斯对这个精灵的了解,就算是在地牢这种黑暗的地方,他也能很轻松地做到这一点。

“阿尔米纳斯先生,”巴里斯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问道,“假设我们可以出去,您会跟我们一起离开吗?”

“守卫不能离开他应该守卫的地方,即使元老院不需要我,我也依旧是它的卫兵。”阿尔米纳斯轻飘飘地回答,无声地拉开弓弦。

而巴里斯·萨坎在弓箭破空的锐利一响里面冷静地说:“那么,您介意把您的弓箭借给我用一下吗?”

 

 

Nichts,nichts,gar nichts

虚空,虚空,都是虚空

Denn die einzige Lsung wr derWahnsinn

因为唯一的拯救就是疯狂

Und die einzige Rettung wrder Sturz

因为唯一的解脱就是毁灭

 

 

琥珀王座的大厅里面回荡着一种怪异的气味,地上有一个用黑粉画出来的魔法阵一样的东西,那个刚刚破壳不久的苏拉幼生——警备队的人管她叫“小啾”——毫无知觉地躺在地面上,头发已经从之前清爽的浅色变得血红。

“黑化圣礼已经完成了,圣女大人。”站在法阵边上的那个人说道,一般人把他称为神秘人,或者走私商人,玛格达怀疑名字对他而言并不重要。

这就是向巴伐伦卡大公兜售黑粉的那个商人,指使着巴伐伦卡家做了一切事情的人,把凡瑟尔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的人。

“你用黑粉控制她,然后再让她继承圣女的力量。”玛格达站在窗口说道,琥珀王座里的空气让她舒服了一点,虽然她还是有可能在发烧。历任圣女都是法师,她们对敌人的力量都很敏感,而她深知甚至是她自己也没办法战胜对面的人,“然后把她变成你用于屠杀的傀儡吗?‘吾等只属于凡瑟尔,离开这王座,吾等不可活,亦不可传承’,但是她——”

“哎呀呀,说话终于有点圣女的样子了吗?”那个人微笑道,“当巴伐伦卡公爵跟我说圣女就是你的时候,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呢。”

玛格达身上现在穿着属于圣女的白色和金色相见的礼服,琥珀王座的一切都没有变,除了让她稍微欣慰的是,拉碧丽好像也逃走了,至少她没有再见过拉碧丽。而现在,她看着对方,露出了一个笑容。

“因为我和她们并不是完全相同的,这就是人类的有趣之处,我想你大概感受不到吧?”她轻飘飘地说,“还算是,你从这种破坏行径里面,已经感受到足够的快乐了?”

“还没有到足够快乐的部分呢。”对方回答道,脸上笑眯眯的,“巴伐伦卡家的那蠢货,还以为我真的需要乔克瑟尔女爵和雷约克的那女人来主持传承仪式……可是同样作为意志法师的你和你们,也是可以自己主持传承的对不对?”

“原来你打得是这个主意吗。”玛格达温和地说。

“为什么你们从来不那么做呢?因为传承仪式会失控对不对?你们的意志会压抑不住作为法师的力量——到了那个时候,延续数代的法师力量会涌入那个苏拉女孩的身体,而你们的智慧和经验会留存在这没有任何意义的人类躯壳里面——”

而到了那个时候,那个永远强大法师力量的苏拉,就是属于他的了。

那些圣女们在她的脑海里反复吟唱着何其残酷、何其卑劣。玛格达倒是没有皱眉,只是微笑起来。

“这样看来,你很有信心咯?”她微笑着说道,她直觉对方并不喜欢她这个笑容,“警备队的人都打到门口了吧?”

警备队的那个年轻人又不是蠢货,而且按之前这男人的说法,那个苏拉女孩是他们从警备队抓来的,到了这个程度,要是阿伦他们还意识不到这到底是个什么局,就是玛格达看错人了。

“我还是觉得您生气的样子会动人一些。”对方冷冰冰地回答,似乎终于要被激怒了,“好了,开始仪式吧——”

他走上前去,粗暴地一把抓住了圣女的手臂,把她向小啾的方向拖过去——

也就是在这一刻,他们听见了玻璃破碎的一声锐响。下一秒,随着弓弦震动的一声尖啸,一支箭如流星一般激射而来,由于它出现的实在是猝不及防,连那个神秘人也没来得及躲开。他扭身的时候堪堪让箭擦过了他的胸膛,但是箭还是猛然扎入了他的肩膀,一直没到箭蔟。

玛格达顺势甩开了那个神秘人的手,迅速地往后退到了安全的距离。她抬起头,看见在大厅挑高的穹顶下面、在高处的彩色玻璃镶嵌的长窗的窗台上,巴里斯·萨坎站在那里,手里挽着一把弓。

他之前显然是用手肘把玻璃撞碎了,现下手背上有一道伤口在滴着血。玛格达想到,不知道楼层这么高,他是怎么从外面爬上来的;然后她又想,据说四大家族的人每一代都在进行兵器上的训练,巴伐伦卡家是战士,奥利奴家是骑士,乔卡瑟尔家是法师,萨坎家是弓箭手——当然,这只是为了某种仪式感而已,据说如此。

但是显然有的人从来都很认真。

“圣女大人。”她听见那个人淡淡地说道,“您受惊了。”

“萨坎卿,你辛苦了。”圣女微笑着回答道。

那个神秘人显然吃了一惊,他的面容扭曲了,然后猛然转向玛格达,吼道:“你意识到了是吗?!作为意志法师的你,早就感受到他在外面了!”

玛格达没有回答他,她甚至是有点俏皮地歪了歪头,什么也没有回答。然后,空气中忽然爆发出一阵尖啸。

不,那不是从空气中——而是从每一个人的心里,那是来自于意志法师的心音,单纯地表达出了一种召唤的意思。下一秒,大厅的门猛然被撞开了,巴伐伦卡大公和警备队的人一起涌了进来。

不但如此,玛格达还在人群里看见了拉碧丽,怪不得他们来得这么快,原来是有圣女的贴身侍女带路。

估计巴伐伦卡公爵是听见了声音,以为圣女传承仪式完成了,才忽然冲进来的。他们之前一定是一直在外面交战,现在每个人的血迹斑斑的,连尤文那件玫瑰红的衣服都几乎被鲜血浸透了。

然后他们听见了巴伐伦卡大公不可置信的声音,他的指责显然是冲着那个神秘人去的,估计每个协约忽然被破坏、惨遭背叛的反派都会发出这种声音:“什么?!你不是说——”

但是显然没有后文了,因为他之前的盟友完全没有一丝犹豫的用黑粉袭击了他,然后控制着巴伐伦卡公爵袭击向警备队的众人。玛格达在这种情况下完全没有任何犹豫,趁着混乱跟警备队的法师一起退到了后排,毕竟法师永远是所以编制里被重点保护的对象。

从她的着装看,警备队的人显然也意识到了她是圣女,现在总是带着畏惧的目光打量她,那种目光在这些年里她看见太多了。但现在最重要的依然是不能让圣女落在对方的手里,如果传承仪式真的完成就麻烦了。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那是琥珀王座从来没有过的味道。玛格达知道巴里斯注视着她,那些箭矢格外精准地落在离她稍微近一点的地方足以证实那一点。

“圣女大人,”尤文靠近她的时候,小声问道,“您是不是真的跟我叔叔——”

其他人在她的脑海里面尖叫了八个声部的放肆,玛格达眉头一抽,什么都没有说。

最后警备队的人终于打倒了巴伐伦卡公爵,那个神秘人站在斑驳的血迹尽头,忽然柔和地对阿伦说道:“在手刃了巴伐伦卡公爵,改变了凡瑟尔的命运之后,你居然还能保持身位区区警备队队长的初心……”

玛格达手指一动,作为能洞察人心的圣女,她能感觉到身边的尤文心里流利地骂了一串脏话,不知道是真的生气了还是单纯地在感叹。阿伦显然完全没反应过来:“等到,我们没有杀掉巴伐伦卡公爵,他还活着……”

他的话音根本没有落下,那个神秘人就猛然拔剑出鞘,刺进了躺在那地上的大公的胸膛。

阿伦显然完全猝不及防,他试图抢上前的时候已经晚了,只是被血溅了一脸。而那边什么人已经转头对着窗外——对着外面的凡瑟尔贵族区繁华的街道——大喊道:“救命啊!警备队的人把公爵杀了!!!”

尤文·萨坎在圣女的身边哈地笑了一声。

如果这件事真的被嫁祸到了警备队的身上——等到那个什么人一脱身——屋子里只剩下了警备队和死掉的巴伐伦卡公爵,阿伦大抵是口说无凭,只能受公民法庭的审判,就算是有法务部长从中周旋……

但是这不是结局,玛格达转头的时候正好对上尤文的眼睛,然后看见对方微微一笑。

然后萨坎子爵冷静地越过了阿伦,在走过巴伐伦卡公爵的尸体的时候一把把依然插在他身上的剑拔了起来。没有凝固的血溅在了那些玫瑰红和干涸成深色的层叠血迹上面,他走向窗口,一剑挥出去,随着一声锐响,整面玻璃轰然破碎。

无论外面现在站着什么人,估计都被吸引过来了。

“凡瑟尔的公民们!”

从玛格达的角度,只能看见子爵逆光站着,手里握着那把鲜血淋漓的剑,冷静地说道——

“我,尤文·苏萨尔德·萨坎,萨坎家现任当主,刚刚手刃了劫持圣女企图篡位的巴伐伦卡公爵!”

 

 

Wir sind wie zwei Boote in derNacht

我们就像暗夜中的两只船

Jedes hat sein eig’nes Ziel,und seine eig’en Fracht.

各有各的目的地,背负的也各不相同

Wir begegnen uns auf dem Meer,und dann fällt der Abschied uns schwer

我们相遇于大海上,然后悲哀地错身而过

 

 

巴里斯从窗台上跳下来,几乎是轻盈地落地了。

最后他们果然还是没能拦住那个神秘人,他的背后生出了巨大的双翼,直接破窗离开了。

但是,室内这种可怕的沉默却并不是因为这个。

巴里斯想了想萨坎家即将面对的未来,简直要头疼起来了——他现在感觉,尤文就好像嘴里说着要收养小狗然后直接把小狼崽抱回家了的小孩一样。

又不是说他小时候没有做过这种事。

凡瑟尔的历史要翻篇了,只要圣女允许,伪造任何罪名都很容易——更不要说巴伐伦卡大公也的确是挟持了圣女。只要她允许尤文刚才的行为,只要她对此也缄口不言……

那么,尤文·萨坎就可以成为凡瑟尔黑暗里的摄政王了。

他们在地面流淌不息的血腥味里保持着令人震惊的沉默,随着尤文刚才令人震惊的发言,他们还能听见窗外几乎沸反盈天的议论声。那个神秘人的黑翼还能在空中看见一个小点,而警备队的人已经冲过去制服发狂的小啾了。

“哈。”然后,他们听见圣女轻飘飘地笑了一声。

尤文转过身,不在看着窗外,这个时候警备队那边的人已经把小啾按住了,正担心地看着他。

“圣女大人……”他柔和地说道,嘴角带着一个轻飘飘的笑意。

“幸好萨坎卿洞悉了巴伐伦卡卿的阴谋,及时手刃了他。”他们听见圣女的声音在他们脑海里响起,那就是所谓的用意念传话的能力。年轻的圣女是微笑着的,她的眼睛是一种无机质的蓝色,“吾等未曾预料到他称王的阴谋,实在是吾等的失职。”

尤文就穿着那件沾着巴伐伦卡大公的血的、血迹斑斑的衣服,走到圣女面前,单膝跪下了。尽管他的声音谦卑,但是所有人都能听清楚那种浮动的笑意:“那么,圣女大人希望臣接下来去做什么呢?”

圣女没有让他亲吻她的手指,而是直接抓着他的手腕把他拽了起来。然后圣女凑近尤文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巴里斯看见,尤文的笑容明显僵了一下。

“你们刚才那么投入,全都忘了我在房间里面是不是?”她贴近尤文的耳边,笑眯眯地说,“尽管现场的确是很像警备队的人杀了巴伐伦卡公爵,况且忽然对人宣称一个走私商人在琥珀王座,的确不能服众……但是萨坎卿忘了,在凡瑟尔,我就是真相啊。我的命令,可以不经过市议会投票和元老院讨论……”

所以,如果她选择把真相公之于众的话,不管真相有多么匪夷所思——

“吾等希望萨坎卿带人进入苏拉森林,调查苏拉女王发狂的真相。”然后圣女的心音忽然响了起来,再一次在他们的脑海里面回荡。“那个苏拉孩子也是……受了太多苦了。”

警备队的人估计巴不得可以马上去除小啾身上黑粉的影响,因此欢呼雀跃地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的走向。

您要把凡瑟尔的统治权交给我了吗?尤文注视着圣女,在心里问道。

这不是赠礼。圣女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面愉快地回答道,我要你用其他东西来交换。

尤文顺着圣女的目光看过去,恰好看见他叔叔握着弓箭站在血迹斑斑的地面上面,看着这个方向。萨坎家年轻的当主忽然就想要微笑了,然后,他吐出一个轻飘飘的音节来。

“好。”他说。

 

 

巴里斯意识到,一切都结束了。

那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圣女是属于凡瑟尔的,她不属于任何人,甚至自己都没有做一个自由人的资格……巴伐伦卡家失势之后,萨坎家会顶替他们的位置,继续服侍圣女。

而圣女呢,既然她已经安全了,就会回到琥珀王座,继续用自己的智慧和经验领导凡瑟尔前行——

他在这一刻真的很希望尤文把他要说的话继续说下去,可是连那孩子都缄默了。他从圣女身边退开,去找阿伦和白星他们了,估计是要商量进入苏拉森林的事情。

尤文似乎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而现在连圣女也注视着他。那不奇怪不是吗,他在拖延时间上起到了重大作用,怎么也应该过去向圣女行礼。巴里斯当然知道那些礼节和流程,但是……

这就是那个惨痛的事实:玛格达是圣女,四大家族永远是护卫圣女的士兵。

所以他向着那个方向走过去,脚踩在碎玻璃上面,空气中充塞这怪异的嘎吱声。琥珀王座忽然显得怪异的逼仄起来,但是那都不重要了。

然后,他在圣女的脚下半跪下来。

“巴里斯·萨坎。”他垂头冷静地说道,他清楚地记着这些措辞,四大家族的每一个后代都以见到圣女为荣,他们毕生为这一天做着准备,而巴里斯可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生,“萨坎家族,弓箭手。”

礼节是这样的,他伸出手去,圣女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里,然后他会亲吻圣女的手指——那不够好,他想,远远没有玛格达温暖的嘴唇那么好——可是,圣女的指尖从他的手掌边缘一擦而过了,巴里斯惊讶地抬起头来,对上了那双有着非人的蓝色的奇异眼睛。

下一秒,那纤细的手指抓住了他的头发,圣女,玛格达,他爱的人,把他粗暴地拖进一个疼痛的吻里面。

当下,全没赶上剧情的警备队的大家一阵震惊的吸气,但是巴里斯已经完全意识不到了。玛格达基本上的扑进了他的怀里,差点把他在地上撞了个踉跄,手指紧握着他的肩膀直到他的皮肤都发疼了。

“您得补偿我,巴里斯先生。”玛格达贴着她的耳边说道,“现在其他人在我耳边轮番教育我现在的行为有多不得体,但是——我说,快三十个人里总得有一个谈过恋爱吧!”

最后一句话好像不是对他说的。巴里斯脑海实打实地空白了两秒,然后虚弱地说道:“但……”

“别伤心了,要是我在咱们认识的任何一个阶段吓到您了,我向你道歉。”玛格达继续说,嘴唇几乎就要碰到他的皮肤上去,带着呼吸出来的热气,“您知道我能感觉到您的伤心吗?意志法师都是那样的,当然啦我还能感觉到您爱——”

巴里斯眼疾手快地把手指按在了玛格达的嘴唇上,对方噤声了,向着他眨了眨眼睛,然后笑了起来。

他再一次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在盯着他们两个看,而且从热度判断,他的皮肤已经烧起来了。

然后他听见他家那个死孩子笑眯眯地、特别镇静地说道:“喂,那边那个绿孔雀,把我们队长的眼睛捂上,这不是他这种纯洁的孩子能看的剧情。”

 

 

Der Schleier fällt,Verlaß die Schatten

面纱飘落,阴霾散尽

Ich hab' mich so nach dirgesehnt

这一刻我盼望了多久?

 

 

当战士们离开苏拉森林之后,圣女在琥珀王座等着他们。他们沿着琥珀王座长长的台阶拾阶而上,然后终于看见了金色和白色相间的华丽礼服和那个女孩怪异的蓝色眼睛,她带着面纱,面容就显得肃穆而陌生。

凡瑟尔事情的发展一切正常——圣女证实萨坎子爵的“英勇行为”的消息不胫而走,现在一大堆贵族恨不得跪下去舔萨坎子爵的鞋子。另一方面,苏拉女王终于恢复了神智。

但是并不是事事都是圆满的。

苏拉们并没有完全摆脱黑粉的侵蚀,神秘人也逃走了,而小啾也没有任何恢复神智的迹象。

“有一个办法,”圣女在尤文把事项汇报完了之后忽然说道,“我们可以继承仪式的法术扭转过来使用,这样,小啾身体里的黑化会被吸纳到我的体内。我身体里有三十七个灵魂,黑化可能会将它们打碎,但是相应的,它的效果也会被稀释到微乎其微。而且,以那个苏拉为中心,周围的一切黑粉的影响都会被清除。”

她顿了顿,然后继续说下去。

“换句话说,传承数百年的凡瑟尔圣女将会被消灭,而这具身体将会被还给……”

她顿了一下,目光落在了巴里斯身上。

凡瑟尔的法务部长之前一直站在尤文身后,现在眼睛微微地张大了。

“凡瑟尔不再需要圣女了吗?”尤文轻飘飘地问道。

“很复杂的命题。”圣女回答道,“这个制度让我们变得更好了吗?还是说圣女为了制衡四大家族的势力默许他们自相残杀,让凡瑟尔上层变得更糟糕了呢?为了某些正确的事物,就要对一个无辜的、疯狂而痛苦的苏拉幼生见死不救吗?为了凡瑟尔,就对被黑粉侵蚀的苏拉森林不管不顾吗?还是说——”

她顿了顿,忽然笑了,那是一个很“玛格达”的笑容。

“还是说,这一席仿佛很有道理的话并不是我那些智慧的前辈所说,而只是我作为一个普通人,为了自己的私心和自由做出的决定呢?”

尤文:“……”

“当然你永远不会知道答案啦。”玛格达眨眨眼睛,愉快地说道,“我会解决最后一件事情,然后把这个国家和权柄——还有黑锅——都交给您,子爵大人。”

尤文:“……您别说话了,您说的越多,圣女的高洁形象就在我眼里坍塌得越厉害。接下来怕是连美少女的形象都不剩了。”

玛格达假装没听见那句话,她只是转向阿伦,温和地说道:“把小啾带过来吧。”

 

 

他们保持着那种骇人的寂静,就如同要见证什么奇迹——圣女统治的时代就要结束了,他们看见圣女握住了小啾的手,那个苏拉女孩的血色的头发扫过地面。

然后一点微光亮了起来。

那比巴里斯想得要更亮、更柔和,就好像火星一样沿着小啾的皮肤一路燃烧了上去,更多的光芒沿着圣女拖曳的裙摆向着更远处扩散,就好像终于燃尽的火种飘散的余烬。

虽然没有声音,到底也无知无觉,但是每个人都有那种感觉——就好像什么东西终于被洗涤一新了,有什么东西破碎了,消失不见了,然而凡瑟尔依然会是崭新的,会是充满希望的。

就好像当年的巴里斯依然愿意去奢望去期许的一般。

他们看着小啾的发色蜕变成正常的颜色,眼底的阴霾散去。圣女松开她的手,踉跄了一下,好像终于失去了支撑身体的力气一样跪倒下去。

所有人如同雕像一样林立着,所有人都清楚,在这一刻,圣女在凡瑟尔的统治彻底结束了,在未来也再也不会有圣女了。也许人们是想要在这种寂静中见证这历史的一刻,但巴里斯已经走上前去。

尤文在他身后露出一个微笑来,他很少见到他那不动如山的叔叔露出这种焦急的表情,而亲眼见证了也的确是很有趣。

与此同时他伸出手去,一把拉住了想去查看小啾的状况的阿伦。

而现在小啾正慢慢地转身看他,一脸迷茫的表情,显然对之前的事情一点印象也没有。她看起来是被身边这么多人吓到了,因此不确定地说:“……啾?”

“队长,谈恋爱也要讲究个尊老爱幼嘛。”尤文心满意足地说道,一边向小啾招招手:“来,小啾,给我抱抱。”

小啾完全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欢快地向他们奔跑过来。

阿伦:“……”

这个时候,巴里斯已经在圣女——玛格达——身边跪下了。

按照刚才圣女的说法,把小啾身上的黑化引回这具身体里以后,里面寄居的历任圣女的灵魂应该已经被打碎了。那么……这身躯就只属于玛格达了,他本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在他来到琥珀王座的时候,他本就已经放弃了。

但是他现在把那个女孩抱在怀里,手指颤抖。他能看见对方像鸦羽似的睫毛微颤,下面是一抹瑰丽的蓝色。巴里斯伸出手去,探进她的发间,把她脸上的面纱摘了下来。

然后,他的手就被对方握住了。玛格达的手指是温暖的,似乎没有之前那种病态的凉了。

巴里斯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很丢人的发软了,他小声说道:“玛格达……”

“现在,巴里斯先生。”他听见那女孩回答道,声音里面笑意涌动,“亲吻我——总是让女孩子主动可就太丢脸了。”

巴里斯注视着玛格达,看见她苍白的嘴唇挑起的那个笑容。他感觉到眼眶火辣辣的,但是依然呛出一个笑音来。

然后他握住她的手指,俯身下去。

 

 

大陆历994年,凡瑟尔的“圣女统治”彻底终结。

巴里斯·萨坎将得到他的爱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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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这个脑洞,完全是因为《螺旋境界线》里神秘人告诉巴伐伦卡大公,如果他杀了小啾的话,凡瑟尔的任何一个少女都有可能成为圣女的继承人。

我:那岂不是好棒棒?(……不)

但,我又不想看小啾死,又不想让阿伦伤心,而且圣女候选人玛格达的绝命大逃亡好像也没什么意思,所以最后故事就变成了这样。

因为按说上一任圣女传承也是十年前的事情,时间实在是很微妙啊……而且拉碧丽和圣女都是金发蓝眼的,不知道他们在给圣女挑继承人的时候是不是还考虑过长相的问题。

这个故事要是展开写估计也得十几万,所以大家就凑合看看得了。

另外我的本意之所以是,这玩意是个《长发公主》paro……你们没发现我cos了在水面上放孔明灯那段吗?(没有啊

 

 

本文与《螺旋境界线》剧情比起来改动比较明显的几点是:

①拉碧丽在没有选为圣女之后,被萨坎公爵带走,送入了螺旋尖顶成为一名法师(这其实是我设定每个圣女候选人本来就都有成为法师的天赋,而不单单是从前任圣女那里继承力量的原因)。然后后来她因为想要加入警备队跟阿伦他们搭上线了。

②在原作中,阿伦等人没能阻止圣女传承仪式,小啾不光被黑粉搞黑化了,而且还继承了圣女的力量,导致最终副本格外地难打。

③玛格达的三围和身高是我的私设(照着黄金比例尺码对照表私设的),原作圣女(拉伊妲)的数据据子爵说是“身高一米六三,三围八十五十九七十八”,其实按这个设定,原作圣女的臀围好像有点太窄了……而本文玛格达可能相对而言腰比较细,她的腰比比她矮的玛菲利娅还细(知道这种事没有必要啊)。

④“外面的凡瑟尔正是几百年来最为混乱的时候,各种欲望搅在一起,身怀绝技和杀意的人们互相厮打……即使是这样,您还想要出去吗?”这句话是阿尔米纳斯问巴巴柳丝的。

⑤尤文在冲过去给阿伦背锅的时候的帅气动作都是的加的,原作里他就直接冲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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