赭鹿

我的微博:@飞天芝士上线中,文被屏蔽了去那里找找有没有补档。

【巴伐伦卡中心】天鹅之歌

*La valse琥珀王座大副本后续番外,巴伐伦卡中心。有爱德华·巴伐伦卡X伊莉莎·埃伦斯坦注意;另带玛格达X巴里斯;内含大反派逆天改命,当然,跟圆舞曲正剧剧情比起来甚至不算是逆天改命。

*部分黑体是舒伯特《天鹅之歌》歌词,这套歌曲其中的歌曲包含了诗人雷尔斯塔伯的七首诗作、海涅的六首作品以及罗塞尔的一首诗。

*BGM:《Boote in der Nacht

 

 

 

 

Schwanengesang

天鹅之歌

 

 

Liebekann vieles,doch manchmal ist Liebe nicht genug

爱情万能,但有时仅有爱情远远不够

Glaubeist stark,doch manchmal ist Glaube Selbstbetrug

信仰强大,但有时信仰只是自我欺骗

Wirwollten Wunder,doch sie sind nicht geschehn

我们期盼奇迹,但奇迹最终没有出现

 

 

凡瑟尔城市的边缘,远离绵长的海岸线的那一侧,山谷之间有着郁郁葱葱的树木和分割整齐的农田。这里的农民世代以种植和养殖牲畜为业,那些新鲜的蔬菜水果和肉类、清晨被农家女孩们摘下来的鲜花,每日用马车送进城市中去。虽然这里的居民本身从没有见过装饰着家徽图案的银盘子、绣着贵族家庭漫长历史的挂毯。他们未曾见过这些凝聚着他们汗水的农作物被摆上富人的桌子、又被对方轻描淡写地浪费掉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那少女穿过田埂,手里握着一本书,她有着闪亮的金发和美丽的绿色眼睛,皮肤白净,对于村子里的男孩们来说颇吸引人眼球。那女孩是不久之前才在这个地方定居的,和她腿有残废的父亲一起。

据把他们安置在这个村落里的那位好心先生说,“她父亲在一场马车事故里摔断了脊柱,于是只能在这个地方修养”。村子里的孩子们常看见那个头发已经花白了的男人坐在门口的摇椅上,膝盖上或许放着一本书——这村子里识字的人并不多,没几个小孩敢让表情那么严肃的老人给他们读故事——而他家的小女儿就在村里最富有的那一户做家庭教师,据说教授文学和诗歌。

那好心的先生再没在村子里出现过,当然,只要运货的马车一日还在往凡瑟尔走,人们可以维持当下的生活,村民没就不在乎这个。实际上,除了作物的收成和天气,村民们不关心其他事情。他们听说城市里的执政者换了人,他们听说没有圣女了——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封地上的领主不涨税收,就没有人会在乎。

而那女孩除了长得漂亮以外没有引起村民们其他的注意力,现在,那女孩正动作情况地穿过长满野花的竹栅栏,她父亲坐在一棵巨大的山毛榉之下,阳光的光斑透过树荫在书籍的纸页上投下了斑斑点点的圆形影子。

“父亲。”那女孩说道。

于是她父亲抬起头来,那人的眼睛是蓝灰色的,介于天空和山巅不化的积雪之间的某种冷酷的颜色,但是不知为何其中透出的神色几乎是温柔的。

他微笑起来:“妮柯斯。”

 

 

琥珀王座之战的当天,也就是尤文·萨坎站在窗前说出宣言、龙法师破窗逃脱之后的几秒钟。当时,伤员正在有序地撤离战场——包括玛格达在内——这个事实让尤文有一点点心烦意乱,但是现在也并不是走神的时候,他转身的时刻发现奥利奴公爵正注视着他。

之前奥利奴家的骑士们在塔内其他位置交战,现在才刚刚赶到王座的中心来,奥利奴公爵夫人身披铠甲,就站在她丈夫的身边,微微地皱着眉头。她的脸上有血迹,但是看上去没有受伤。

“子爵,”佐伊慢慢地说道,“我想,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做完。”

是,爱德华·巴伐伦卡就躺在他们的中间,鲜血在地板上面曲折的蔓延。当时公爵是一剑击中了他的腰部,他们都听见了什么骨头断裂的声音,可那伤虽然糟糕,尚且还不致命。年轻的子爵手里握着那把滴血的剑,蹲下去伸手探向对方的颈间,可以感受到微弱的脉搏跳动,他脸上的表情用语言形容,那种怪异的笑容就凝聚在他的嘴角,用笔画上般抹都抹不掉。

他的皮肤仍然温暖——温暖,温暖在这种情况下是一种如此可怕的触感,如果一个人死了,所有的故事就能终结,也许事情会变得简单许多,但是无论如何,任何东西都不是这样简单的。

“我明白您的意思。”他慢吞吞地说道,“但是您是那种人吗?”

“这是作为年长之人的一句忠告,”佐伊轻声说道,他妻子把手搭在了他的臂弯之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并没有回头看一眼,“我并非那种人,我也不希望你成为那种人,如果你坐上那个位置的话,心狠手辣恐怕对其他人不利……”

他拖长的语调意味深长,夹杂了相当分量的真诚和唾弃。任何人都不能轻看佐伊·奥利奴,这个人可没有旁人想得那样不像其他当主一样擅长勾心斗角,但是毫无疑问,他讨厌那样做。

“我就应当杀他。”尤文轻轻地笑了笑,“实际上,如果完全从这种角度考虑问题,那么雏鹰也应该死……她那种人留在身边,实在是对我们太过危险了,是不是?”

“那是成为王才应该做的考量,不是我的。”公爵谨慎地回答。

尤文轻轻地哼笑了一声,他什么也没有做,就那样站了起来:“现在您说这话说得倒是很顺口了,明明几分钟之前还要我发誓做出承诺——自由的感觉很好,是吗?”

“这还不是自由,”奥利奴公爵回答道,“至少在现在,这仍然还不是自由。”

“是,是。”尤文笑了,他扫了倒在地上的巴伐伦卡公爵一眼,再没有任何动作,“您要知道,未来自由有可能是属于您的,但是再不可能是属于我的,这样的话,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处理吧。”

他笑起来的时候脸上依然戴着完美的假面,但是奥利奴公爵仍能看见那双蓝色的眼睛深处有某种苦涩的东西在涌动。也许这个人诚然能把凡瑟尔建设成一个没有不可能的城市——但那些东西却“不可能”在属于他了,王冠之下的任何东西都不可能是自由的。

当年的爱德华怎么就不明白这样的道理呢?

 

 

众所周知的结局是这样的:巴伐伦卡家被褫夺了爵位、没收了地产,所有没有被判罪的人(在血系最为接近的那一众亲戚里面,那甚至没有几个人)都逃散了,某些人被流放出凡瑟尔,其他人至死也不会承认自己跟巴伐伦卡家族有什么关系。

琉·巴伐伦卡小姐回到了螺旋尖顶,必然是和家族断绝了联系,尖顶法师本来就应该抛弃自己的姓氏,她快二十年前就应该这样做了;雷斯林·巴伐伦卡死在了苏拉森林最后那场战争里面;仆人们都被遣散了,据说荷桑不愿意离开凡瑟尔回到他乡下的老家去,但是琉也拒绝他去螺旋尖顶照顾她;妮柯斯小姐下落不明,有人说她回到了凡瑟尔近郊的乡间——在她被大公选中之前,她的家族一直居住在那里——也有人说她加入了天空教会,被潘主祭送到了红顶大教堂。

在事情发生后的头几个月,在淑女们的茶话会上,贵妇人们会兴致勃勃地讨论这个话题,悲惨的年轻美人的遭遇从来都会让人感觉到好奇。然后几个月过去,等琉的观察期过去(也就是说等到她独自出尖顶不用找两个七层法师陪同、禁止使用法术的禁令被撤销之后——这是市议会在要不要把前任尖顶之主判终身监禁这件事上做出让步之后提出的要求)以后,她们也就已经把这些八卦忘得差不多了。

秋天结束之前,农庄里的家庭教师小姐迎来了一位客人。

那位客人来的时候她正在带着她主人家的那两个小孩读诗,事后据小比尔说,那个漂亮的大姐姐来的时候,他们的老师正读到“不幸的飘泊者,浪迹天涯!——忘记了故土,流浪在异乡,对家园怀恨,把朋友抛弃,无论走到哪里,无人向他祝福”这一节。

然后小比尔和他姐姐看见那个栗子色头发的女人出现在树篱的尽头,他和姐姐年龄都尚小,还没有开始社交。等他过了十六岁就会知道,在这个秋天他在自家院子的树篱尽头出现的女性长了一张怎样冷若冰霜又美丽的脸,在以后的许多年里,他都不曾见过那样漂亮的女人。

他的老师停下话头,手指紧张地卷着书页,然后她说道:“啊,姐姐。”

“在这里,”那个美丽的女人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道,“不要叫我姐姐。”

 

 

“你对我说这个干什么呢?”琉冷冰冰地说道。

当时她被龙法师伤到的地方还没好利索,她刚刚搬回螺旋尖顶,但是警备队的众人显然也很担心她。那个时候小啾会经常去尖顶看她就算了,毕竟琉并不讨厌小啾,但连芙尔娜等人三天里面也总会来两次,一堆掌握治愈法术的法师和天空教会祭司站在她床头喋喋不休地对她说教,完全是干这也不行、干那也不行,琉简直被他们守得要翻白眼。

她对泽维尔的态度依然不算好,另外还有一位也得不到好脸色,那就是年轻的摄政王。虽然尤文·萨坎会摆出那种“哎呀哎呀美人儿都不愿意跟我说话”的悲伤表情,但是但凡有眼睛的人都知道他当时把大部分心思都放在白星身上。

然而恋爱可能并没有降低摄政王大人的智商,反正,那并不妨碍他郑重其事地对琉说:“你父亲还活着。”

这个答案并不出乎意料,因为实际上当初死在琥珀王座的巴伐伦卡家的私兵都交给巴伐伦卡家自己处理了,再怎么说,元老院应该也没有扣留罪魁祸首的尸体的爱好。

“那是你父亲。”泽维尔皱着眉头说道。

琉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那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黑影相当不给面子的哈哈哈哈哈哈起来。

琉毕竟在螺旋尖顶待太久了,完全知道这个时候就不要搭黑影的茬,反正在泽维尔不禁言他之前是很少有人能说过他,而泽维尔那个混蛋又喜欢等黑影把该说的词都说出来之后才禁言他。

“所以你是来通知我,要正正经经地审判我父亲一次,然后再众目睽睽之下把他送上断头台?”琉又一次转向了尤文,她声音里似乎有一种淡淡地奚落,“这是您喜欢的剧情对吗,我的王?”

尤文扯了下嘴角,像是对一个笑话不真心的赞美:“您对我有点误解,琉大人。一来,您当初并没有去琥珀王座,自然也没有看见现场……虽然没有要了他的命,但是奥利奴公爵那一剑伤的位置还真是很准。所以我的答案是这样的:不,我没有把一个站都站不起来的老人百般羞辱然后在琥珀王座的石阶之前处决的爱好,我是个有品位的人。”

他顿了顿,嘴角的笑容似乎更锋利了一些,那个表情令人心底发寒。

“另外,您知道政局刚刚稳定,您的家族里有一干墙头草一听说公爵身死就逃散了……但他们那种人要是知道他还活着不一定会打什么歪主意。那样,在他被处决之前的每一天都是危险的,在这样的敏感时期,我们还是不要让别人知道他还活着才好。”尤文说,似乎一点不介意在别人面前谈论处决别人的父亲。

“敏感时期?”琉嗤笑了一声,“其实是巴里斯夫人趁着这个混乱的时期在接收巴伐伦卡家族在各大家族的探子和情报网,她接近我父亲不就是打得这个主意吗?”

“话最好不要乱说,大人。”尤文心满意足地眨眨眼睛,“我婶婶最近正在养伤,您心里也是很清楚的。”

“那么,看来有些事只能让您亲自动手了。”琉冷冷的说。

“总之,就现状而言,还是把他暂时安置在一个没有人知道他是谁的地方比较好,我的家族在郊外有那么几块封地……就很合适。”尤文一边说一边站起来,做出要告辞的样子,掸了掸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将来,琥珀王座就会被他身上这些金色和粉色装饰起来了,“我来这里除了告知您这件事情,主要是为了尖顶之主而来的。”

泽维尔扫了他一眼,大概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我相信,肯定有那么一种魔药,”尤文慢吞吞地说道,他百无聊赖地把一绺落下来的金发顺到脑后,嘴角挂着不讨喜的笑容,“可以把一个人脑子里所有过去的记忆都抹得干干净净的,是吗?”

 

 

他坐在门口的大树下面等着女儿回家。

他的女儿很好、温和可爱又勤劳,家里的生活费和他看病吃药的钱全要指望他女儿那个家庭教师的工作。医生说他的伤势决计没有再站起来的可能,记忆也可能不会再恢复——他被甩出马车的时候不幸撞到了头,那真是一场可怕的马车事故。

一般人失去了记忆可能会烦躁不安,但是他却奇异地觉得还好。他女儿说,在那场事故之前他在城里做生意,在事故之后卖掉了城里的宅子搬到村庄里来静养。他女儿说,他就只有她一个亲人,她说“能不能记起来都好,反正我会永远留在父亲身边,因为有父亲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她是这样说的,看吧,她真是个可爱温柔的小女孩。

所以他并不在意记不起来的那些故事,出于一种他自己也无法解释的原因,他觉得自己并不会很喜欢那些故事。女儿也没有跟他详细提,妮柯斯说,她记事起身边就只有父亲一个人,她的母亲早逝,自己从未见过她。

这样说起来,他应当是有个爱人的?他的记忆里早就没有那人的影子了,但无论如何,那应该是一个漂亮的女人,肯定有一双和妮柯斯一样美丽的绿色眼睛。

他坐在树下的摇椅里面,手里握着一沓书稿,那是他女儿教授诗歌的时候用的教案,在妮柯斯把新书从她主顾家的书房里借出来之前,他暂时只能看这东西打发时间。

太阳再次把光芒投向天地,

照亮了我爱的人失踪的地方。

他的手指压在了诗句的尾巴上面,也就是在这一刻,他看见她的女儿越过田埂,身后跟了一个衣着华贵的、穿黑衣的小姐。

几分钟以后,他女儿会走到他的面前来,告诉他那位小姐是她在螺旋尖顶的朋友。但在这一刻,就是他坐在树下的摇椅里面,手指按在那写着爱情诗的手稿的页脚上的时刻,他打量着那个面貌陌生的女孩。

那女孩有一双同样美丽的绿色眼睛,衣装显得昂贵又精干,就是城里身份最尊贵的那些小姐会穿的那套行头。他当然穿着粗布的衣服,看着自己穿着粗布衣服的女儿,在那小姐面前似乎也不露怯。他心爱的小女孩待人接物是有些羞涩,但是在这一刻却是坦然而大方的。

在这种时刻,他会为自己的女儿感到骄傲。而他看着那光芒万丈的陌生小姐,就会想:要是谁生出了这样漂亮的女儿,肯定也会为这样的女儿感到骄傲。

 

 

“她怎么样?”郎万问道。

这是他回到凡瑟尔之后第一次见到巴里斯,尤文想在市议会推行一些改革,搞得法务部也跟着忙了起来。萨坎公爵回到家中的时候,巴里斯还没从法务部回来,等到这场对话终于开始,他们正站在客厅外面的露台上,月光洒在玫瑰园那些长着利刺的黑色花枝上面。

他们两个都没有看对方一眼,只是直视着前方。

“你回来的时候应当已经见过她了,她会好的。”巴里斯平静地说道,“但,如果你想要问别的消息——她没有完成你的期望。”

“圣女最后还是失去法力了不是吗?就在她为了净化发狂的苏拉和警备队同去苏拉森林的那一天。从这个角度讲,我已经心满意足了。”郎万懒洋洋地说道,他的手指无聊地在空气中画着小圈,不知道是想要香槟杯还是一支雪茄,或者想要握着权柄,“但是,我亲爱的弟弟,你不觉得有的事情你知道的太多了吗?”

毕竟他在上一次离开凡瑟尔之前跟玛格达的那段对话不应该有任何人知道,连尤文都不应该知道那段对话的存在。

“我猜的。”巴里斯不咸不淡地说,他的手肘压在露台的栏杆上,手指上有一小块没有擦干净的蓝色墨水:那挺奇怪的,他们站在这里谈论一场对凡瑟尔前任统治者未遂的谋杀,而他就用这只手书写法律,“我了解你,郎万,而你本应该知道我有这样的能力——你只是不愿意承认我也身在棋局之中而已。”

“如果你身在棋局之中,就是我作为兄长的失败。”郎万耸耸肩膀,这样说道。

巴里斯嘴角似乎浮现出了一丝笑意:“那你可以在凡瑟尔走街串巷地问一问,恐怕没人觉得萨坎公爵是个好哥哥。”

郎万啧了一声:“那么还有呢?你还知道什么你不应该知道的事情?”

巴里斯看了他一眼,眼里的神色透着一丝意味不明。

“今天是尤文安排人送爱德华·巴伐伦卡出城的日子,他打算把对方藏在咱们家族最南面的那片封地,妮柯斯小姐会跟他同去。”巴里斯说,他的措辞十分精准,到现在还有人会不小心叫那个人公爵或者大公,这个家族暗中统治了凡瑟尔那么多年,很少有人会记得他们被褫夺爵位的事实,“实际上他都没有跟我们提起他还活着——但是巴伐伦卡家没有在琥珀王座之战之后的当夜把巴伐伦卡的遗体带回家族,后来下葬的事情也办的不声不响,所以我不妨大胆地猜测一下。另外他也没告诉玛格达这件事大概是想让她专心养伤,但是我猜她也知道了。”

因为即便他说“她会好的”,事实上玛格达也并不好——按潘主祭的说法,她能活下来就是个奇迹。在这几个月里,他们经历了许多由于伤口感染导致的高烧昏迷带来的惊心动魄的时刻,郎万都觉得巴里斯比他上次离开的时候瘦了不少,当然他并没有提起这个。

郎万看了巴里斯一眼:“还有呢?”

“如果我问尤文,他就会说他正在接收巴伐伦卡家的情报网,这个时候承认对方还活着可能会动摇人心。但是实际上现在所有人都以为巴伐伦卡已经死了,这种情况下他可以不声不响地直接杀了对方,我们都知道他是下得去手的。”巴里斯说着,他直视着前方夜色的最深处,正有大风吹拂过桦树,“我猜,他留下对方还有别的用处,这事他跟你商量过,是不是?”

“巴里斯……”郎万叹了一口气。

“你不如直说。”巴里斯打断道,“你从来都不愿意跟我说这种事情,好像只要你不说我就不知道,只要你不说我就是清白的一样。你我都很清楚,这样的自欺欺人没有什么用。”

“巴伐伦卡家旁系的人在爱德华倒台之后就逃散了,”郎万顿了顿,然后才说,“其中一部分人可能真的是被吓破了胆,但是可能还有一部分人是想要暂时避避风头,之后再想办法东山再起……据我所知,他家颇有几个有野心的家伙。但现在的问题是,有些人之前参与巴伐伦卡家走私黑粉的那些事的证据很模糊,我相信就算是你也无法给他们定罪。”

“所以,如果他们老实就罢了,然后他们以后打什么歪主意……”巴里斯眨了眨眼睛,声音很平缓,没有什么复杂的感情在里面,“你可以想办法把爱德华·巴伐伦卡还活着这件事嫁祸在他们的身上,然后给他们定罪是吗?”

郎万笑了笑:“构陷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作为法官你应该见过很多才对。怎么了,这让你感觉到不舒服了?”

巴里斯轻飘飘地笑了一声。

“不管你本身是怎么想的,或者当初抱着什么年头答应让我去狮心公国学习……其实我知道所有事情,所有,郎万。”巴里斯慢慢地说道,“我知道为了救假圣女死了几个巴伐伦卡家的私兵,我知道玛丽·斯特林是怎么死的,我知道那个纵火案的法师在案子结束后为什么会暴毙,我也知道这些年你和尤文在做什么。我知道你竭尽全力想让我光明磊落,但是你要知道,真正动手的人和袖手旁观的人都有不能逃避的责任,我的手也同刽子手的无异。”

他哥哥眨眨眼睛:“巴里斯。”

“可国家就是这样建立起来的。”巴里斯轻声说,他低垂着眼睛,眼底有一篇阴霾之色,“你也知道六百年之前圣女统治刚刚建立的时候,她杀了多少‘背叛者’——

“所以那无所谓,至少在我们老得只能坐在摇椅里回顾自己的罪恶之前,一切都还无所谓。”他们两个听着穿越林间的大风的声响,那听上去简直像是滚滚的涛声。而郎万则在他弟弟眼里看见了更多东西,介于嫌恶和坦然之间的某种苦痛的东西。“这个城池将来会变成更好更公正的地方,而我们都知道,她是在鲜血和尸骨之间建立起来的。”

“而历史不见得会给咱们一个公正的评价。”郎万忽然笑了一声,语气轻松,声音发冷,“你知道的,能坐在这个位置上的都是恶贯满盈的罪人。”

 

 

那个来自螺旋尖顶的法师在他家住了两天,好像不嫌弃角落里生霉的木屋,那真跟她那种高贵的气质不符。

那位法师谈论了不少尖顶里的趣事——听上去,她在尖顶里地位很高,是尖顶之主的左右手。或许他失忆之前听过一些尖顶的故事,但无论如何现在都不记得了,而妮柯斯又总是缠着那位法师再多讲一些。

那位法师在这种事情上很纵容他的女儿,说得没错,她们的确是很好的朋友。

“你父母会为有你这样优秀的女儿而骄傲的。”有一天,在对方讲完一个关于龙的故事之后,他说道。

那女孩看了他一眼,目光里混杂着惊讶和讥诮。

“我父亲是一个很严肃的人,”片刻之后,她平淡地说道,妮柯斯担心地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有种泫然欲泣的模样,“在我还在家里的时候他从未夸奖过我,也不曾显得真正在乎我——而您知道,进入螺旋尖顶是要和家族断绝联系的。”

她顿了顿,然后继续说下去:“再我不曾再见他的那些年里,他可能的确会想起我的好处来,说不定还会觉得亏欠了我,但是您知道……”

她直视着他,吐字不知为何如同锐利的刀锋让他的心里感觉到阵阵幻痛。

“如果我再回到他身边,可能会多陪着他说说话,毕竟他是我的父亲。可并不是任何事情都是可以挽回的,归根结底——”她说,眼里的神色显得清醒又明亮,“已经晚了。”

 

 

“我母亲爱他,你听说过这样的故事吗?”玛格达问。

她坐在床边,脸色苍白。等到她身体再好一点,潘主祭建议她可以出去晒晒太阳,但是先现在还不行。巴里斯坐在床的边缘,习惯性地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里。

“那是许多年前的传言了,你是怎么知道的?”他问。

“凡瑟尔的墙向来允许秘密通过,更何况事关我的家族和我的母亲。”玛格达眨了眨眼睛,笑了起来,“而且那并不奇怪,毕竟我母亲年轻的时候那么漂亮、又擅长社交——公爵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选母亲来教导我吗?”

巴里斯叹了口气:“玛格达……”

“我知道你一开始并不是抱着利用我的心态接近我的,”玛格达的指甲挠了一下他的掌心,令他心底发痒,“这种事情不用向我反复澄清了。但,当然了,不能说最开始我接近你的时候就不想利用你。”

巴里斯哭笑不得地看着她。

玛格达强硬地岔开话题:“我母亲知道那事了吗?”

——爱德华·巴伐伦卡还活着的那个事实。

“或许尤文想要告诉她,”巴里斯实话实说道,他微微地皱起眉头来,“你母亲是个擅长保守秘密的人……再者,尤文可能想要把那当成报酬的最后一笔,毕竟她为萨坎家付出了很多。”

“我明白他的想法,”玛格达点点头,有点困倦地靠在了巴里斯的肩膀上,她嘴角很容易感觉到疲惫,“但是问题在于,人还能回到过去吗?”

巴里斯沉默了片刻。

“这是个我也不能回答的问题,因为那个时候我还很小,不太了解他们之间的事情。”然后他说道,并且凑过去亲了亲玛格达的额头。“但是我至少知道,假使人能回到过去,我会依然爱你。”

 

 

事情发生在一个黄昏。

天气逐渐变冷,山毛榉的树叶都落了。他不在坐在树下,而是坐在门廊里面,膝盖上盖着毯子。他的腿毫无知觉,但是妮柯斯还是觉得保暖非常重要。

妮柯斯还说要给他织围巾,最后搞出了一坨难以言喻的线团,因此大受打击。为了安慰妮柯斯,那坨难以言喻的东西现在正怪模怪样地挂在他的脖子上,瞧上去引人发笑。

在这个下午,有人嘎吱嘎吱踩过落叶,站在了院子前面——那是个旅人模样的女人,戴着遮阳帽、手里提着箱子,腿有点跛,拄着一根拐杖。那是个有着美丽的绿色眼睛的女人,金发谨慎地盘在脑后,鼻梁上架着镜框。

她站在竹栅栏的尽头,探头往院子里看着,问道:“打扰一下,请问——?”

他看着那女人,不知道怎么的脑海空白了一瞬,那感觉就好像什么东西在迷雾深处挣动似的,就要破土而出。可最后什么都没有浮现出来,就好像小鸟或蝴蝶拍拍翅膀飞走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一个名字溜出了他的嘴唇。

“……伊莉莎?”他说。

 

 

那是一个秋天的黄昏,山毛榉的叶子都落了,天气越来越冷,山谷之间全被金色和绿色覆盖了。这里的村民世代畜牧牲畜、种植食粮,凡瑟尔的变动除了影响地租以外对他们没有任何意义,他们也并不在乎。

这是个平静的小村庄,村庄之外,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萨坎家族的私兵的战壕布满了覆盖着层叠植物的山坡;来年夏天有多少飞燕草的花朵直指天空,就有多少利箭的方向对准了村庄的方向;茂密的植被之下,全是铁甲的银色。

但不管怎么说,这只是一个平常的村落。

 

 

 

(完)

 

 

 

 

 

——————————

 

 

今天挑的BGM符合我的报社本性,但是大概跟圆舞曲文案们的想法背道而驰。我本人单方面对文案大佬们的感情吧,随着主线剧情的逐渐更新……经历了从“我们是灵魂之友吧”到“算了吧我们果然只是普通一夜情(?)关系”这样的转变。

爱情万能,但有时仅有爱情远远不够

信仰强大,但有时信仰只是自我欺骗

我们期盼奇迹,但奇迹最终没有出现

↑↑↑这是借《伊丽莎白》音乐剧表明内心的悲观思想的我。

虽然我从补境界线剧情的时候就开始狂吹文案,但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有那么个想法:我总觉得境界线HE得太快了。虽然前面的勾心斗角互坑(尤其是尤文极其优秀的表现)非常棒、我也理解从一个盈利性的游戏的角度来讲剧情没必要展开到特别逻辑完善,但单从故事完善的角度上讲……巴伐伦卡一死、龙法师一跑路,四大家族其他人就开始真心诚意地站尤文了真的让我emmmm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总感觉这后面还能再加五十万内乱和勾心斗角!我真心的!

然后圆舞曲的结局加深了我的这种不适感,就是玛格达被大家拥护成为书记官那段、尤其是诸位齐呼她的名字的时候……我当场尴尬到无地自容。我没法形容这种奇怪的尴尬从何而来,它就来得这么猝不及防,大家对这段真心诚意的夸奖更加深了我的这种猝不及防的程度………………

我,就,我完全不能接受,这种走暗中谋算的路线的人忽然就这么走到聚光灯之下、然后大家全都完全没有任何障碍的接受了这种设定,而且还完全觉得这种安排棒棒哒……诚然对萨坎家这边来说把书记官这种重要职务给自己这边的人当然很好,但是——不是说那个职务是宰相的备选人吗???单说议会制,下院多数党领导人当首相、上院领袖还得保持中立呢,你们这些贵族完全没有异议地把这个位置给了埃伦斯坦小姐真的好吗?尤文是个好人就算了,要是他不在善良阵营这不就是个白色恐怖的开头吗???

总之我一直觉得这个安排从政治角度考量比较失败,更不用说后来巴伐伦卡大公伪科学原地复活了………………

我:???

伊莉莎夫人的cp真的很好吃没错,但是咱们不能这么搞啊?大公他真的是知道自己不是被子爵杀的啊?他但凡有一点搞事的念头、让人知道萨坎子爵在谁杀了大公这档事上撒谎,好像都得出点大事吧?即便是他真的看开了,要是有人发现他还活着,好像萨坎那边这位靠诛杀反贼上位的摄政王看上去也有哪里不对劲吧???

我,当时,心情,真的,好复杂。

………………总之吧,虽然我也喜欢HE,但是对圆舞曲这个梦幻般的全员HE,我有那么一点点吃不下。不如说,我觉得后面的某些安排是对萨坎之外的其他家族政治头脑设定的一种崩坏。如果用进度条显示萨坎家族的上位史,我总觉得到尤文成为摄政王为止进度条走了百分之六十不能更多,如果想要稳固地位,他明明应该还有一堆事情得搞……

当然我并不是说作为一个游戏,它应该花几乎同样的字数去描写萨坎家应该怎么稳固地位,估计也没人愿意看这种题材……但是你好歹在大结局的地方给大家来点隐晦的暗示吧。这场战争还没有到结束的时候想要创造我理想中的凡瑟尔我们还有很多路要走那种的?

——你们瞅瞅,我这种人想要个什么故事。我目前仿佛正在吐槽不应该写一个甜蜜蜜的大团圆结局,而应该留下一个悬而未决的开放式结局。

从这个角度来看,要完球的不是凡瑟尔,不是任何什么故事,估计是我自己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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