赭鹿

我的微博:@飞天芝士上线中,文被屏蔽了去那里找找有没有补档。

【玛格达X巴里斯】领主咏

*挑了半天BGM,最后变成了《The Story Of Tonight》(……)

*琥珀王座大副本的结局,给大家看看战后的第一个晚上市井之间都发生了什么……

*这是现在的目录:

《一个绝密序言》(其实歌方知道我要写啥)

前传:月光

香槟美女与歌》→《狩猎》→《东方童话》→《破坏者》→《嘉年华歌谣》→《警句》→《理性的女神》→《情歌》→《夜蛾》→《狂欢节大使》→《南国玫瑰》→《你和你》→《林中主人》→《激烈的爱情与舞蹈》→《熔岩滚流》→《凯旋》→《梅菲斯特的地狱呼声》→《善意求婚者》→《加冕》→番外《普罗米修斯》→《欢乐的战争》→番外《死神与少女》→《震怒之日》→《号角声起》→《威严的君王》→《受判之徒》→《落泪之日》→《领主咏》→番外《天鹅之歌》→番外《冬之旅》→番外《鳟鱼》→番外《野玫瑰》→番外《魔王》→《在远方

尾声:《玫瑰骑士》

 

 

 

 

Communio

领主咏

 

 

I may not live to see our glory

我或许无法见证我们的荣光

But I will gladly join the fight

但我仍会奔赴战场

And when our children tell our story

当后人讲述我们的事迹之时

They’ll tell the story of tonight

他们会传颂今夜的故事

 

 

大陆历994年,凡瑟尔的“圣女统治”彻底终结。

这注定不会是一个平静的晚上,时间已经过了午夜,但是街道上还是人声鼎沸。铺着细石子的道路上面车水马龙,不少马车被堵在了十字路口,其中一波人是为了把巴伐伦卡家族失势的事情尽量传递给——什么人,总有许多人需要这样的第一手消息;而另一波人是之前在苏拉战争期间逃出城市的贵族,现在看来战争是铁定马上要结束了,据说警备队已经决定连夜挺进苏拉森林,他们只要尽早回来,就还能在凡瑟尔变革的新时期分上一杯羹。

凌格兰穿过拥挤的人群,她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跟着警备队那位热血上头的队长去参加琥珀王座那边的行动,而是在行动开始之前找了个理由抽身而退了。一般人会评价她狐狸似的精明、要么就指责她不够正义。

但是她无法像她对阿伦他们说得那样安然入睡,而是在这个时候走上了被夜色笼罩的街道。

凡瑟尔是巨大的生意场,生意人在其上灌注心血挥洒汗水,但是不为其付出性命。其他人愿意怎么评判都好,代议长可以为了钱和她的政治前途遭到不计其数的暗杀,但是从来不是为了……梦想。

梦想和正义都是虚无的东西,萨坎家那位年轻的夫人也应该懂得这样的道理才对。可是,现在市井之间正讨论着从琥珀王座中抬出来的鲜血淋漓的躯体,他们会讨论那些鲜血如何沾染到金子一般的头发上面,谈论美的损毁向来让他们感觉到快乐。

愿意为其付出性命的那些人,如果站在了对的那一边,当然可以拿到可观的回报,就如同另一位小姐一般——倘若她能活到最后——但对于凌格兰来说,现在这样就很好,商人从不关心政治,无论谁成为凡瑟尔的王,生意都要照样做。

就如同在某次深夜的会面里,她之前对那位小姐说的那样。

现在与她擦肩而过的人们不了解这样的道理,从她身边匆匆走过的那位小姐桅杆一般高耸的假发完全戴歪了,但是她本人却浑然不觉。她一边走一边对自己的同伴说:“……放弃马车吧,这样下去不知道要耽搁到什么时候去。我早就对你说过了,只要拥有第一手的谈资就得到了凡瑟尔的一切,像是现在这种——”

凌格兰认得她,也是一个靠商业起家的暴发户。她的女伴皱着眉头问了她句什么,她不屑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担心?我有什么可担心的?那些旧贵族在真的应该担心呢。”她说,眯起眼睛来,“当年萨坎家削弱元老院权力的提案搞得他们草木皆兵的,那东西很被市议会议员们看好,全是因为巴伐伦卡家把持元老院才没有通过,等萨坎家上位,元老院被削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你知道萨坎公爵的弟弟吧?那位法务部长先生,肯定会推行有利通商的法案的——”

往日,在舞会里谈论这些事情——政治,战争,平民,苏拉,如此等等——是要被人鄙夷的,但是在这一刻似乎全然没有人在乎的。每个人心里都有把算盘打得叮当作响,盘算着他们能在这场变革里捞到多少好处。

凌格兰本人对巴里斯那套法案略知一二,他的立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确对商人们有利,但是她知道他设计那些东西绝不是为了偏向凡瑟尔的某一势力——他最终的目的或许是公平,但是在凡瑟尔的大部分人眼里并不是那样的。

过去,他在那些人的眼里是法务部长,是萨坎家生意的把持者,是萨坎公爵的弟弟。在未来,他还得有个新符号,这样,当人们再次提起他的时候,就会说他是“摄政王的叔叔”了。

他们在舆论眼中从不必是个真实的人,只要拥有本身富于代表性的符号就好,因此个人的感情、性格和其他一切都在旁人眼里湮没到无。凌格兰从自己的线人那里听说了巴里斯夫人受伤的消息(那个线人用了几个挺吓人的词,包括“命悬一线”之类),但是在场的人并不会在乎,他们在等着即将而来的新变革。

凌格兰穿过街道,吹来的风里没有血腥味,她也还未曾看见琥珀王座染血的石阶。道路上都是庆祝的人群,萨坎家当权和巴伐伦卡家当权对大部分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区别是地租的高低、决策对谁有利、以及在尘埃落定之前谁选对了边。

无论如何,重要的都不是正义是否得到了昭彰。

没人在乎这种无用的东西,也没人在乎萨坎——无论坐在王座上的是谁,哪个家族、哪个人、哪怕是一只猴子、一个傀儡坐在那个位置上面,只要能给人切实的好处,都可以得到臣民的顶礼膜拜。

凌格兰扯了扯嘴角,看着急匆匆穿越街道、想要跟自己的朋友们分享最新的进展的那些人,不知道巴里斯看见这一幕会不会感觉到无奈。

或者他本就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的理想主义者,所以早就学会向现实妥协。

“没想到最后会是萨坎家,”一个中年人念念叨叨地说道,声音听上去有点气愤,很可能是因为选错了边,“真没想到最后是萨坎家……脸上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还资助着警备队,原来打得是这种算盘。早就知道那些小狐狸不可能为了正义之类见鬼的理由资助警备队的,毕竟,谁会在乎那些头脑空空的傻小子和森林里那些苏拉呢?”

“你听到那个消息没有?是从琥珀王座的守卫那里传出来的。”凌格兰斜前方,一个男人压低了声音说着,“巴伐伦卡死的时候,奥利奴公爵也在场!”

另一个人夸张地比了个手势:“女神在上,他怎么能看着萨坎家独揽功劳?”

“谁知道,但是照理来说,元老院还要决定是否起诉萨坎子爵,毕竟无论如何杀死另一位贵族也是重罪。”第一个人一边说一边点头,“也许奥利奴公爵会在这个流程里插一脚也不一定,毕竟那个位置……谁不想要呢?”

 

 

佐伊轻轻地嘶了一声。

克里斯蒂的手指按在他赤裸的肩膀上,就算是看不见站在他身后的妻子的脸,他也知道对方微微挑眉的表情。那神情在他们年轻的时候、她在琥珀骑士团里的时候很常见,大概可以用来表示“你自己学艺不精受伤了要怪谁”的意思。

毕竟,没几个男人能轻易忘记被金发的女骑士揍翻在地上的感受。

克里斯蒂把沾血的毛巾扔到一边,开始缝合佐伊肩膀上那道刀伤,动作娴熟得令任何战地医生心凉。公爵本人的嘴角带着一丝苦笑,他沉默了许久,然后说:“……爱德华的身手也不如当年了。”

他的语气有些奇怪,熟悉他的人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到一种怪异的遗憾意味。克里斯蒂的动作顿了一下,什么也没有说。

“曾经一度,在我眼里他是无法战胜的。”佐伊继续说道,他的皮肤有点发烫,嘴唇苍白、干裂起皮,显然还在发烧,“但是事到如今,我还是会感觉到困惑……我的选择是正确的吗?”

(你似乎想要很不得了的东西,年轻人)

尤文·苏萨尔德·萨坎说,每个人都是有选择的。

他叔叔巴里斯·萨坎则说,我们仍可以是自由的。

——可是的确如此吗?当年他把骑士的位置让给巴伐伦卡的时候,也以为自己做出的选择是正确的。他不是那么像成为保护圣女的唯一的骑士,也不想要那个万人之上的位置,他以为自己可以用这个决定换来安宁,但是他当初做出的退让只不过是一个漫长的悲剧的开端而已。萨坎子爵是对他发了誓,但是萨坎子爵就是可以信任的吗?

克里斯蒂温柔地把绷带洁白的尾巴打了个结,声音轻柔地说道:“你应该休息,佐伊。”

对方帮他披上衬衫,佐伊把衣衫的前襟拉过来的时候手指依然因为疲惫而打滑。他的妻子绕到他身前来,手指上沾着血迹,身上穿着闪闪发光的盔甲。佐伊动作轻柔地把她拉过来,这样可以把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感受她的体温从衣料之下沁出来,他沉默了漫长的一段时间,然后才再一次开口。

“我不知道我的决定最后会让奥利奴家族失去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我现在的选择是不是违背了我的祖先、我已故的父母对我的期许。”他低声说道,拥抱对方,感觉到克里斯蒂的手指轻柔地绕过他的头发,“但是当事情真的发生的那一刻,我心里全都是可怕的事情。我总会感觉如果我坐上那个位置,失去的总比得到的更多——”

“我明白,”克里斯蒂轻轻地说道,声音温暖,“或许别人不那么认为,但是我相信你做出了最好的选择……为了我和孩子们。”

“或许我的所作所为最好会遭致毁灭。”佐伊喃喃地说道。

“你应该对现在的年轻人有点信心。”克里斯蒂不赞同地说道。佐伊坐在她的面前,微微地垂着头,克里斯蒂轻轻低下头,亲了亲他的头发。

奥利奴家的当主做出这样的动作,绝对不能让任何外人看见,克里斯蒂的手指扫过丈夫鬓角沾血的头发,然后忽然问道:“那位夫人怎么样了?我听说她受伤了。”

——凡瑟尔的墙允许所有秘密通过,到了这个时候,外面一定已经流言四起了。

“我不知道,至少他们回到萨坎家的时候她还活着。”佐伊沉默了一阵,然后说道,“虽然说起来很卑鄙,但是如果那位年轻的子爵当了摄政王,而她又在他的身边的话……或许对于大部分置身于旋涡中央的人来说,她还是死了比较令人称心如意。”

他又沉默了几秒。

“但我可能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当主,所以我不希望如此。”佐伊最后简单地说,声音平静,显得有些疲惫,“我不希望她死在这个时候,我还欠她一句话没有说。”

——他应当说,“我原谅你了”。

 

 

“你们听说了吗?”那个贵妇人说道,声音轻快,兴致勃勃,“关于玛格达·萨坎的事情。”

其他人纷纷转头看她,他们的车马全被堵在凡瑟尔的城门口,进城的队伍排得很长,不过没有人抱怨,在这种政权交迭的节骨眼上,错过一分钟都有可能会错过飞黄腾达的机会。

在这个角度,苏拉森林是一片漆黑的、怪异的影子,之前他们被堵在这里的时候,可以看见警备队的人马蜿蜒进入森林深处。从这个距离听不见什么打斗声,空气安静得有些可怕了,但是消息传播的速度比风更快,一些触目惊心的词句从闲言碎语之间泄露出来,第二天一早就会传遍全城。

她全家在战争爆发伊始就逃离了城区,居住到远离苏拉森林的乡村中。但是人们时时刻刻关注着城里的事情,所以可以解释,为什么天空尚未露出鱼肚白,他们就已经站在了这里。

“巴里斯夫人?”她的同伴说道,那是和她一道逃出凡瑟的一位伯爵先生,她的情人,当然这并不是什么放在明面上的关系。“她怎么了?有人说她在婚后和巴伐伦卡家族交往过密,有可能是想要背叛……”

他的声音压低了些,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们都很清楚,在当时,选择巴伐伦卡家并不是一个很难理解的举动,就好像他们自己一样。爱德华·巴伐伦卡是一个十分富有攻击性的男人,看上去对王座胜券在握,因此许多人都觉得选择追随他更有把握。

但是如果那是巴里斯夫人的选择,现在看上去就太过愚蠢了。

“城里有人看见她被抬着出了琥珀王座!身上都是血!”贵妇人说道,淑女们不应该在说血这样的字眼的时候用这样愉快的语气,但是在这样惊心动魄的夜晚,谁都控制不住自己,“萨坎子爵比咱们想得更加杀伐果决不是吗?如果是他亲自处决……”

“我觉得有些说不通,”她的情人皱着眉头说道,“如果她背叛了萨坎家族,一开始为什么要让她嫁给巴里斯先生呢?萨坎子爵在最开始看不出这个人心怀鬼胎吗?”

“她必然是巴伐伦卡家安插进萨坎家的探子!”隔壁一个骑马的男人相当不礼貌地插入了这段谈话,甚至不愿意掩饰自己在偷偷听他们的谈话,但是贵妇人并不太在意,毕竟谁不喜欢分享八卦呢,“之前大公……呸,巴伐伦卡在世的时候,有些事情不好讨论,但是现在谁还害怕呢?你们有没有听说过爱德华·巴伐伦卡早年的那些风流事?就是他和当初的伊莉莎·埃伦斯坦……”

这个话题很令人好奇,在城门口排队等着放行的人全都竖着耳朵听,就仿佛目睹了一场真正的私生女丑闻。骑马的那位先生很会讲故事,一看就在女孩儿们的紧身衣和带花边儿的衬裙之间浸淫已久,完全知道在传言中的哪个部分插入一段桃色故事更令人感兴趣。

但是人群里有其他人对这种论调提出异议,一个穿着旧斗篷的先生显然有自己的看法,他的声音又低又哑,做作地压出一种神秘感来:“如果巴里斯夫人是爱德华·巴伐伦卡的私生女,为什么琉大人一点反应也没有,她那个性子,应该会把公爵的私生女化为灰烬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被打断了好几次,无非是有人指出不用继续对琉“那种女人”用尊称。

“她刚和法务部长结婚那会,你们没听过那种传言吗?”一个胖女人尖细的嗓音刺破了嘤嘤嗡嗡的议论声,“埃伦斯坦的晨曦!那种漂亮的交际花为什么要和一个中年男人结婚?她和巴尔贝拉小姐差不多大?我听说有一种说法是……”

她相当有神秘感地拉长了声音,直到身边有人催促她了,才笑眯眯地开口。

“她当初和萨坎子爵走的非常近!据说萨坎公爵还专门写信来问过他们之间的事情……当然了,那都是订婚的消息传出来之前的事情了。”她说得可相当言之凿凿,“有人说,她实际上是萨坎子爵的秘密情人!但是萨坎子爵未来必然要选择一个门当户对、有利于他家族的未来的妻子,所以就只能让她……”

沿着这个思路想下去,故事绝对会变得相当令人浮想联翩,完全可以跟世面上的乱伦题材的三流色情小说相媲美。那个胖夫人扬着眉毛,听着人群里时不时传几声猥琐的笑声,然后似乎感觉到很满意了。

一个看上去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女人娇羞地用扇子遮住了嘴,压低了笑声:“可不是嘛,这样说也就合情合理了。毕竟她结婚的时候我就好奇,她嫁的那种老男人在床上怎么能满足……”

“诸位,我们都心知肚明她到底是干什么的。”另一个人显然有自己的精明见解,于是粗暴地打断了那个女人,“那位夫人和她的情报网!虽然话不好听,但是我就这样直说了吧:我们都很清楚干这一行的都是什么人,就好像花街的那个玉簪。要我说,她们这种人为了利益爬上什么人的床也——”

人们继续讨论着那位年轻美丽的夫人是不是真的曾经选择了巴伐伦卡,以及倘若她那样做过,萨坎子爵最后到底会怎么处理她;或者,她能不能从这次的重伤中活下来。一个垂死的美人当然令人感到怜悯,但是所有事情都是这样:玫瑰花都会凋谢,人都会垂垂老矣,与人闲谈间的愉快相比,棺椁之上的六尺黄土并不令人感到感伤。

流言的盛宴就在今晚,每个人都很明白,等到萨坎家族稳固了自己的政权,就没有人敢再讨论这样的故事了;未来他们见到萨坎子爵,就会畏畏缩缩地像是鹌鹑一样,对方说什么他们只要顺从地点头就好,阿谀奉承,万事大吉,就同他们过去一直做的那样——只在今晚,就在这一夜。

长长的等待进程的队伍的队尾忽然传来了骚动,许多人猛然回头,伸长脖子往后面深重的黑暗中看,动作好像是等待啄食的鹅。他们看见警备队的人穿过原野,正准备回到凡瑟尔。这些人在苏拉森林里的时间并不长,可以想见战争的收尾很是顺利。

于是人群又轰地喧闹起来,不少人向着警备队那边靠拢,试图从这些年轻的战士嘴里打听出现状的第一手消息。最终战局如何?苏拉发狂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一切是否已经尘埃落定?这决定了这些人回到凡瑟尔去以后首先要做什么、要站在哪一边跟谁打好关系、要不要马上把囤积在手里的黑粉销毁证据,等等等等。

红唇之间吐出不少漂亮话,希望这些英雄能多看他们一眼。大部分人都想:这些战士立了战功,而且又跟萨坎子爵站在同一战线上,未来肯定会飞黄腾达。不知道多少人心里生出了这样的念头,警备队那年轻的队长年轻有为、以后肯定会再升职(可是他脸上有疲惫的阴影,那是为什么呢?),如果能把女儿嫁给他可就好了。

“先生!恭喜您!”人群中,那个胖夫人的尖细的语调听上去非常清晰,她声音里的快乐简直令人以为她的确在发自内心地为人喝彩,“您现在进了凡瑟尔的城门,等您下次再出来的时候,您就是将军啦!”



Legacy. What is a legacy

功绩?到底什么才是功绩?

It’s planting seeds in agarden you never get to see

就像是植花于庭却无缘见到花开放

I wrote some notes at thebeginning of a song someone will sing for me

像是我写下歌前序语,会有后人替我传唱

 

 

她的梦中又一次出现了那个场景。

火灾,焦土,飘飘摇摇的金色火星。武器的残骸,鲜血和堆积如山的尸体,琥珀王座镶嵌着金色纹饰的尖顶。法院女墙后面树立的大钟,钟的顶上装饰着天空女神的白色雕像,一手持剑,一手握着天平,白色石头的脸色雕刻着冷冰冰的怜悯的笑容……天空女神的雕像倒在地上,头已经齐根断掉了,滚进了一地血泊里面。

法务部长先生,巴里斯,她的爱人,仰面倒在那血泊的尽头,在天空女神的头颅之上,美丽的暗绿色的眼睛空洞地直视着天空,一把剑插在他的心口。

——然后玛格达·萨坎睁开双眼。

“睁开”这个词不甚准确,不如说她拼尽全力让眼皮掀开一道小缝,光芒撕开暗沉沉的黑暗,黑点依然在视野边缘翻飞。然后她就看见了巴里斯,固执地占领了她视野的正中间,一如以往。

她丈夫的头发有点乱,没有被梳好的头发乱蓬蓬地在额头上打着小卷,神色疲惫,眼里有血丝。

那让她想起了走私军马那个案子的审判期间,让她心中隐痛又想要微笑,让她想要叫对方的名字——但是她没能做到,喉间的剧痛俘获了她,简直就好像那把刀还没有拔出来一样。

她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喉音,然后巴里斯整个人跟触电一样动弹了一下。那一瞬间,玛格达可以看清她丈夫眼里爆发出了一种怎样明亮的光辉,巴里斯附身过来,动作倒是很迅疾,可惜那只手犹犹豫豫的,就好像没有胆量落在她的身上似的。

玛格达的视野稍微清晰了一点,就能看见晨光透过窗帘均匀地铺撒在地上,而巴里斯的脸侧还有一丁点没有擦干净的血迹。

玛格达一把伸出去抓住了他的衬衫前襟,指尖陷进那些层叠的装饰花边之中。动作的开头很有孤注一掷的味道,但是半途就失去了力气,手指一直在那些白色的布料上打滑。

她努力从喉间挤出了个带着血腥味的词,她几乎说不了完整的句子,但是她相信巴里斯明白她的意思:“事情……?”

“我们赢了,奥利奴公爵……放弃了那个位置。”巴里斯简单的说道,他在玛格达的手指无力地垂下之前捞住了她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掌心里面,她的手指凉得令人心惊,“圣女和警备队同去了苏拉森林,按照先前来的消息,圣女牺牲自己的力量净化了苏拉——”

他停顿了一下。

“意思是,未来的凡瑟尔没有圣女了。”巴里斯轻轻地说,某种无声的犹疑在这个空档从他的双唇之间拉扯而出,“……如果这是我哥哥想要的的话。”

玛格达的手指动了动,轻轻地挠了一下他的掌心。

要是她现在能顺利说话,她就会说:她认识巴里斯的时间越长,就觉得对方越是神奇。他绝没有可能偷听到之前她跟萨坎公爵的对话,难道他了解他哥哥到甚至可以猜出来他对这场战争有什么安排吗?

世人眼中的法务部长先生应当如此:刚正不阿,眼里容不得半点罪恶——但,其实他到底见证过多少肮脏的谋算、染血的双手,最后依然选择缄默不言呢?有多少人为了一个更加美好的未来和国家的黎明出卖了自己的良心,只能在垂垂老矣之后把所有罪恶感在回忆之间反复咀嚼呢?

巴里斯·萨坎,像他这种人,又或者像尤文那种人,在什么时候会感觉到痛苦,而这些痛苦都是值得的吗?

不过现在并不是问问题的好时机,因为下一秒房门被砰的一声粗暴地推开了,凡瑟尔未来的摄政王、萨坎子爵紧皱着眉头冲了进来,玫瑰色的衣角在身后不断翻飞。

看他抛掉了平日里微笑的假面真的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他眼里盘旋着一种愤怒的光辉,手上缠着绷带,但是仍然有鲜血从那道深深的刀伤里星星点点渗出来。

玛格达隐约记得,他握着那把断掉的刀的时候,手指分明是在颤抖的。

他就这样一点不绅士、也不花花公子地冲到床前,开口的时候完全无视了巴里斯,语气十分凶狠:“雏鹰你最好给我一个好理由解释一下,你做事的时候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老天啊,尤文,”巴里斯微微转身,还是没有松开玛格达的手,“你为什么不稍微等会呢,她才……”

“要是你是我妹妹、要是做出这种事的是巴尔贝拉,我绝对会关你禁闭!禁闭!”尤文没把一丁点目光分给他叔叔,显然也没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这句话辈分乱到了什么程度,“你以为没有你那个龙法师不会选另外一个人吗?!平时一直标榜自己有多冷酷无情有多不在乎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就下不去手了?你——”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近乎残忍地平复自己的情绪。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们?”他简单地说,眉头依然没有舒展开来。

“尤文。”巴里斯微微提高了声音,重复了一遍。

“抱歉,”尤文歪了一下头,似乎不引人注目地往离巴里斯远点的那边蹭了一下,脚尖小孩子一样磨蹭正地毯,“我绝对没有怂恿她杀圣女的意思,真的。”

巴里斯头疼似的回答:“我知道,这种问题就不用解释了。”

“……因为,就算是我真的死了,你们也是能挺过来的。”玛格达忽然低声说道,她的声音嘶哑的吓人,声音又轻又慢只剩下一点气音,整个人在绷带的衬托之下显的惨白如纸,“你们是一样的人,都不会因为痛失所爱而一蹶不振……你们都有自己的愿望要实现。”

(……真希望能看见凡瑟尔被法律之光照亮的那一天)

她显得疲惫不堪,目光轻微地涣散,下一句话因为声音过低而几乎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巴里斯微微向前凑过去,勉强听见了她想要说的话。

“我的爱人是坚不可摧的。”她简单地说。

巴里斯也明白这一点,自然也明白倘若他们真要面临生离死别,也不会有人如同戏剧里那样在爱人的遗体之前自尽,没人真的会亲吻着爱人的嘴唇,希望从上面尝到一点残存的毒液。因为萨坎家的浪子们并非传说中那般是真正自由的,这琥珀的牢笼之中,还有更多伟业要成就。

但那都是之后需要考虑的事情,清晨,凡瑟尔流言的浪潮正在退去,留下沙滩般一片狼藉的城市。可这一刻是静谧的,就好像巴里斯·萨坎可以不属于这个城市、不属于法律本身,可以让他握住爱人的手指,感受到鲜活的温度和脉搏的搏动。

于是,就在此刻,他可以感受到安全。

尤文大概明白他心中所想,清晨的阳光正透过白色窗帘蜂拥而入,落在这个年轻人的金发上如沉重的冠冕。尤文轻飘飘的哼了一声,声音里头带了点讥诮的笑意,他忽然转头看向敞开的窗户——窗外,一轮红日正挣脱凡瑟尔城市边缘模糊的线条的束缚,要上升到天空之中去。市井间一切窃窃私语都随着风涌入回廊与园地,诉说着恶劣的渴望、无尽的贪欲和所有龌龊的猜想。年轻的子爵的眼睛是明亮的,那种绿色如同跳动的鬼火,一种残忍的清醒、嘲笑的情绪就凝固在其中。

“雏鹰,”他说,“这就是你想要用性命去拯救的城市。”

玛格达扫了他一眼,嘴角好像有一丝苍白的笑容。

“那又如何呢?”她低声回答道,“请您统治它吧。”

 

 

 

 

注:

①本文开头第一句话是《螺旋境界线》原句。

②“我原谅你了”是《死神与少女》里面提到的对话,前情是因为玛格达插手走私军马导致修伊受伤那档事:

玛格达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所以您现在打算原谅我了吗?”

“现在吗?并不,人们也无法因为爱情小说而宽恕这个世界。”奥利奴公爵说道,声音不知道怎么更像是调侃,“但是,至少我们知道了现在棋局是怎样排布的,您现在到底站在哪一边——这可是很多人都关心的问题。于是,我们就有了继续这场战争的对策,如果更好一点,我们还会拥有希望。”

③玛格达的梦详见《凯旋》篇。

④“如果这是我哥哥想要的”:详见《号角声起》篇↓

“玛格达,有些我的儿子不会去做的事情,我需要指望你。”

玛格达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了。

“您需要我确保……”她慢慢地说道,眼睛发亮,也是一种蓝色,“等到尤文得到那个位置的时候,凡瑟尔绝对不会有圣女了。”

按理说巴里斯不可能知道这件事,咱们就当他是知己知彼硬猜出来的吧。

④一点《罗密欧与朱丽叶》梗:

朱丽叶:这是什么?一只杯子,紧紧地握住在我忠心的爱人的手里?我知道了,一定是毒药结果了他的生命。唉,冤家!你一起喝干了,不留下一滴给我吗?我要吻着你的嘴唇,也许这上面还留着一些毒液,可以让我当作兴奋剂服下而死去。(吻罗密欧)你的嘴唇还是温暖的!

(朱生豪译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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恳请大家看完了全文中这么多甲乙丙丁的心塞交谈,然后再感受一下我挑的BGM:

I may not live to see our glory

我或许无法见证我们的荣光

But I will gladly join the fight

但我仍会奔赴战场

And when our children tell our story

当后人讲述我们的事迹之时

They’ll tell the story of tonight

他们会传颂今夜的故事


 感受到我为什么要挑这个BGM了吗???

(其他人:???)



另外。

我!想!要!留!言!

给我!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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