赭鹿

我的微博:@飞天芝士上线中,文被屏蔽了去那里找找有没有补档。

【玛格达X巴里斯】欢乐的战争

*本文的BGM我也不知道吉利不吉利的《席卡内德》的Liebesiegt……我哭泣,为什么我连这个剧的视频都找不到还在听它的歌(而且我没搞错的话这首歌的这两位应该最后也没有在一起)。

*这玩意是现在的目录↓↓↓

前传:月光》(本篇)

香槟美女与歌》→《狩猎》→《东方童话》→《破坏者》→《嘉年华歌谣》→《警句》→《理性的女神》→《情歌》→《夜蛾》→《狂欢节大使》→《南国玫瑰》→《你和你》→《林中主人》→《激烈的爱情与舞蹈》→《熔岩滚流》→《凯旋》→《梅菲斯特的地狱呼声》→《善意求婚者》→《加冕》→番外《普罗米修斯》→《欢乐的战争》→番外《死神与少女》→番外《冬之旅》→番外《鳟鱼》→番外《野玫瑰》→番外《魔王》→《在远方》

尾声:《玫瑰骑士》

*结婚,结的太他【哔——】的长了,我真的要崩溃了所以请给我红心和留言。现在我有种不祥的预感,估计大家会立马失去我,让我回到菌包里面去(没有那种东西)

 

 

 

 

Der lustige Krieg

欢乐的战争

 

 

Liebe siegt,die Sehnsucht wird,wie Hunger,immer größer

爱胜利了,渴望如同饥饿般日渐强烈

Liebe siegt,man kann sich gegen Leidenschaft nicht wehren

爱战胜了,激情使人无法反抗

 

 

“婚礼,”凯莉小姐说道,语气兴奋,“我喜欢婚礼——充满了八卦!伴娘们的窃窃私语!绅士们的交头接耳!况且这是那位不苟言笑的法务部长先生的婚礼,我想我们这辈子看不见他结婚第二次了对吧?不像是那种为了情人就可以毒死自己的妻子的贵族一样。”

恰好走在她身边的凌格兰一言难尽地看了她一眼,并且不敢把这种表情表现得太明显,毕竟对方还经常花钱大手大脚地从商会买珠宝首饰之类。他们现在在天空教会教堂的石阶下面,教堂用鲜花装饰一新(其中大多是很有萨坎家族的风格的红玫瑰),一如既往的是女士们先入场。

婚礼和订婚毕竟不是一个级别的场合,订婚只要邀请亲朋好友到场就没问题,婚礼广而告之的意味则更重一些,更不要提是贵族们了。凌格兰一边扫视着人群一边暗自咂舌:到场的当然大多是有头有脸的贵族,据说像是这种四大家族直系血脉的婚礼,家里只有子爵爵位的家族甚至可能接不到请柬;人群里当然也有不少她这种商人,她听说巴里斯·萨坎在商界也有不少朋友,毕竟是他掌管着萨坎家的生意。而人群中一闪而过的……那是黑手套和斑鸠吗?

要是一般的贵族,可能会感觉让这种“下三滥”的人进入这种神圣的场合简直不可理喻,但是那些肯定都是埃伦斯坦小姐的朋友,所以也没有人能说什么了。经历了之前一年发生的不少事情,人们到底都知道了埃伦斯坦小姐手里掌握着什么资源,她也不见得不愿意把它们展示在人前。

虽然人人都看不起贫民窟,但是凡瑟尔的这些贵族们依然知道贫民窟的作用对他们来说有多大——那些免费的劳动力,用之即弃的棋子,还有取之不尽无孔不入的棋子……从这个角度来看,能跟贫民窟地下的王搞好关系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东西,贫民窟是可以吞掉一个人不吐骨头的怪物,谁都想利用的东西。

现在他们步上石阶,裘洛洛跟在她的身边,耳朵边上戴了新的头饰,正低着头记下她想要看的每一个细节。教堂里面管风琴的音乐已经震颤着响起,他们正要见证一场婚姻,大部分人认为那只是利益的交换,是利用和赤裸裸的骗局,小部分人能窥见赤裸裸的真心。

而凌格兰只是想要微笑。

 

 

门一被拉开,就能听见女孩子鸟儿一样的笑声传了出来。新娘的梳妆台前面挤满了女孩子,那可真是一副又甜美又生机勃勃的美景。巴尔贝拉·郎万小姐转过头,惊喜地叫道:“哥哥!”

新娘没有回头看萨坎子爵,也有可能是因为她想动也动不了,她身边至少围了四个女仆,其中一个据说是萨坎公爵从琪薇小姐那儿借来的,对做一个好看的新娘发型非常有心得——显然,公爵正在婚礼这件事上面发泄着他过剩的激情,反正他平时看上去什么也不做的。

其他女孩七手八脚地向子爵行礼,一眼能看见的有妮柯斯和玛姬,而他可爱的小白星已经被女仆挤到墙角去了,话说着屋子是怎么能塞进这么多女孩子的?尤文向着她们笑了笑,说:“你们也该准备出发了吧,仪式快要开始了,我和新娘子有话要说。”

于是其他人纷纷走出屋子,女孩子们的裙摆聚拢在一起,看上去十分赏心悦目。尤文背对着她们,倒是没有贪恋这美景。他听见门关上的一声轻响,然后伸出手去,撩起了新娘礼服纯白色的头纱长长的拖尾。

“雏鹰也要出嫁了啊。”他带着笑意、感叹似地说道,手里的纱可以聚成一捧,比生命的重量更重些,却比阴谋要更轻。

“您不要用这种仿佛含辛茹苦地把我养大的语气说话呀,”玛格达低声抱怨道,她并没有回头,而镜子里面映着她的脸:头纱仍然没有盖住面孔,金发被谨慎地盘起来,发间带着钻石镶嵌的头冠,那些银子设计成了弯曲的枝条与细叶的形状,“今天一过,您就得改叫我婶婶了。”

尤文:“……”

他悻悻地松开手,但是也知道没有多长时间用来斗嘴了,他们最好马上出发去教堂,马车已经在楼下准备好了。虽然埃伦斯坦家的宅子离天空教会非常近,但是还是不要松懈比较好。

“算了,”他轻飘飘地、愉快地说道,“我带了好东西给你。”

玛格达终于微微转头,看见尤文把一件东西放在桌子上面:那是一方手帕,虽然看上去很干净但是明显已经有些旧了,一个边角上面绣着奥利奴家的家徽。

玛格达又轻又快地扫了他一眼,小声问道:“这是奥利奴公爵夫人的……?”

“看来你已经明白了不是嘛,婚礼就是有这么多的习俗,据说都可以让新人们过上幸福的生活。”尤文的嘴角带着笑意,那甚至不同于他常常对着花街的女孩子们露出的笑容,看上去似乎是真诚的,“一些旧的,一些新的,一些借来的……对吧?”

新娘们在婚礼上带在身边的旧物往往是家传的珠宝首饰,例如她佩戴的那个钻石的发冠。埃伦斯坦夫人把它从箱底翻出来的时候眼圈微红,说那是埃伦斯坦家的女孩子们结婚的时候都要佩戴的,可能已经传了五到六代,真的很难相信她是怎样在家族落魄的那些年里一直保存着这件首饰的。

而关于借来之物的说法——按照凡瑟尔的习俗,人们想象新娘身边佩戴来自婚姻美满的家庭的妻子身上的东西会让这对新婚夫妇未来也幸福美满,话虽如此,其实也并不做强求,旧物和借来之物是一件东西也符合习俗的规定,本来玛格达对此没太上心。但是,现在尤文手里的手帕显然来自于凡瑟尔上流社会公认的关系和谐的夫妻。

所以不如说,这的确是个非常美好的祝福,但是其实并不是必须的,而且像是尤文·萨坎这种人本来不应该相信祝福也绝不相信运气。玛格达有点没法想象他是怎么去跟对方借来这玩意的,尤其是在——

“我以为公爵夫人会对我不太高兴,”片刻之后,玛格达承认道,“自从……之后。”

自从修伊·奥利奴受伤那次以后,不能说那件事完全是她有意而为之,但是设计琥珀骑士团和走私犯相遇的确是她,所以看上去,她无论如何都应该负有责任。

“所以奥利奴公爵把它交给我的时候,说的是‘这是对她解决斯特林家族的事情的报偿’。”尤文耸耸肩膀,声音很轻松,“而公爵夫人嘛……我相信她其实没有你想得那样生气,因为我们都知道在什么局面面前牺牲不可避免,巴伐伦卡家的一条军用物资线倒掉之后,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偷笑呢。”

“您为了这件事专门去了一次奥利奴家吗?”玛格达忽然问道,如果他没记错,四大家族其他几个家族的人其实或多或少都有点看不上萨坎子爵的人品来着。

“你认为这不值得吗?”尤文反问,他停顿了一下,忽然发出了一声叹息。他把一只手搭在了玛格达的肩膀上面,没有动,他们就这样静止了几秒钟,“你看,雏鹰……虽然这么说很残忍,但是对我而言,在这个局势下没办法保全所有人。如果我可以的话,我也愿意去关心、去爱很多人,但是那是不可能的。在必要的时候,我可能会牺牲的我朋友和熟识的人,只是为了达成我的目的;只有一部分人我愿意时时刻刻保护他们的安危,愿意无论如何都给他们最好的东西,也就是我的家人们。”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继续说道:“而你呢,埃伦斯坦小姐,从我知道我叔叔喜欢你,而我自己也赞成把他交给你的那一刻起……就表示,我也愿意把你放在这个位置上。

“所以这个手帕算不了什么的,虽然奥利奴公爵趁机挤兑了我好几句。啊,我真的不适合这么掏心掏肺地说话。”他笑了起来,顺手拍了拍玛格达的肩膀,“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对吧?”

他很可能是把过程说得过于平淡了,在奥利奴公爵愿意的时候,嘴可以很毒,尤其是在他面对一个自己看不太上的萨坎的时候。尤文就为了这种虚妄的心理安慰而亲自去——

他看见雏鹰把那方手帕握进手里,好几秒钟之后,他才等到对方的答案。

“……那是当然。”埃伦斯坦小姐低低地说道。

 

 

“萨坎公爵。”

郎万·萨坎转过身,看见身后站着一个长发的年轻人,一脸笑眯眯的样子。有种直觉是,你看见这个人脸上的笑意的时候就知道他的心思很深,那笑容当然也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单纯。

这个时候公爵已经坐在教堂里了,新人的亲属们当然都坐在很靠前的位置,说实在,对方这种在大家正在落座的时候绕过重重的障碍来找他说话的行为算不上太礼貌。

“啊……卡洛斯先生。”萨坎公爵顿了顿,显然艰难地想起了对方的名字,这不能怪他,虽然他还是萨坎家的当主的时候,的确跟这个不错的情报来源有合作,但是等他一卸下这部分的担子,很快就把对方忘了个精光,“咱们已经好几年没有见面了。”

“的确如此。”卡洛斯眨了眨眼睛,保持这个那个笑容,公爵注意到,他的手上拿着一封信,“但是,我这次只是来送新婚礼物的……虽然按理说得等到晚宴开始,可大概已经没有时间了。”

“什么?”公爵问道,微微地皱起眉头来。

“您知道,时间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就比如说您的儿子在合适的时间给了我家老大一笔钱,而当时我正为她喝醉了砸毁的酒馆柜台烦恼……之类。因此我们这些佣兵可能不会给您什么特别贵重的礼物,但是绝对会给您符合时宜的礼物。”卡洛斯依然保持着那个微笑,把那封信递给了公爵,挑着嘴角,平缓地说道:“这就是一份礼物。日安,伯爵大人。”

然后他就跟剧院的演员退场一般地鞠躬,直起身来,很快隐没在了人群之中。他嘴角的笑意和眼睛里面闪亮的东西令人不安。公爵看了一眼四周,没有人太注意刚才这个插曲,因为在各种场合想跟萨坎公爵套近乎的人数不胜数,而也坐在前排的埃伦斯坦夫人也没有注意到,她显然在这段时间被女儿要出嫁的事实冲昏头脑(而且据伯爵自己所知,她从一开始曾把巴里斯当做结婚对象考虑过),此时此刻正在跟身边的一个贵妇人交谈。

于是郎万低下头,拆开了那个信封。

 

 

婚礼就要开始了。

宾客们已经在教堂的长椅上面坐好,乐队演奏起乐器。在祭坛前面,潘主祭没有穿平常那种代表天空女神的蓝色的祭衣,而是穿着在婚礼上用于代表贞洁的白色。教堂里一排排的蜡烛是点燃的,阳光从彩色玻璃之间映入斑驳的光彩。

“可是,”凯莉忽然低声问道,“由谁把埃伦斯坦小姐牵过教堂的过道,带给巴里斯先生呢?按照仪式应该是埃伦斯坦小姐的亲人吧,我看着埃伦斯坦夫人已经在那边落座了啊?”

的确,埃伦斯坦夫人就坐在最前排的座位上面,身边空了一个位置——真奇怪,刚才萨坎公爵还坐在哪里来着。

她问的是凌格兰——凌格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按座次排就又坐在凯莉小姐身边了,这可能是一种奇妙的缘分吧。凌格兰回答:“因为按照凡瑟尔的习俗必须是个男性带领她,好像是寓意这把新娘从一个重要的男人交到另外一个重要的男人手里,所以不能由埃伦斯坦夫人来做。”

“啧,”凯莉小姐真情实感地哼了一声,“女人就只能依靠男人吗,你们凡瑟尔人性别的刻板印象还真是可怕。”

……等一下,习俗的本意不是这样吧?

凯莉小姐其实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凌格兰认识的其他雷约克女性,穿衣风格混在凡瑟尔贵族里面难舍难分,这一刻竟然非常有作为一个雷约克人的自觉。凌格兰头疼地申明到:“总之,在这种习俗下,既然埃伦斯坦小姐没有父兄,一般把新娘交给新郎的这种工作就交给其他德高望重的男性来做了……您知道,如果是四大家族的直系后代这个级别的仪式,有这个资格的就一般是——”

凯莉的眼睛吃惊地睁大了,显然,她已经想到了答案是什么,但是还是很难相信事实。

“巴伐伦卡大公?!”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在这种场合里站在这样的位置了,”大公冷冰冰地说道,他的目光犀利、声音威严,一般叫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看到了就发抖,“我本以为会是在妮柯斯的婚礼上面。”

玛格达低着头,头纱已经放下来了,那些白纱模糊了她的表情,声音倒是很清晰:“很感谢您愿意——”

“客套话就不用说了。”大公硬邦邦地打断道。

实际上玛格达知道,萨坎公爵其实对这个安排很不满意,说不定他宁可自己把埃伦斯坦小姐牵到他弟弟手里去,但那肯定更不合规矩。现在事情就是这样的:得有个男性跟埃伦斯坦小姐一起穿越教堂,但一方面伊莉莎夫人现在在凡瑟尔并没有什么交际,另一方面,身份不如萨坎家尊贵的人很可能不敢担任起这种重任。

而实际上,非常离奇地,这事甚至是巴伐伦卡家主动提的。

不提巴伐伦卡大公与伊莉莎夫人之间那些难以言说的复杂关系,就对方这个人就够郎万·萨坎紧张的了,但是在现在这种局势下他不但没有拒绝的理由,还得好好感谢一通对方的体贴才行——所以现在大公和玛格达站在教堂的前厅,等仪式一开始就准备进去。

跟他们在一起的是议会要在新娘进入教堂的时候一通进入的那长长的队伍,女傧相、捧着蜡烛和戒指的儿童(是萨坎家旁系的几个孩子)以及花童,花童是小小的萨曼莎·巴拉蒙,巴拉蒙子爵在斯特林的案子结束之后对巴里斯感激涕零,虽然他不知道巴里斯和玛格达参与了花街那件事,但是至少知道庭审由巴里斯一手主持,况且他的陈词都是尤文帮着准备的,所以他当然很愿意让自己的妹妹当花童。

除了花童还在好奇地往这个地方张望,其他人没有看过来一眼。·      尤其是萨坎家旁支的那些孩子,萨坎家可能比其他家族更深刻地理解这场婚礼风平浪静的表象来危机四伏的现状,那些孩子在来之前不知道都被家长们叮嘱了多少次,现在都不怎么敢看过来。

玛格达想,这可真是个发生各种谈话的好地方。

“我有别的事情想问你,”果然,大公说,“关于一个多月之前你见琉的时候和她的对话。”

“我说的每个字都是真话。”玛格达平静地说道,她没有太多可以天衣无缝地应付这种等级的人的信心,但是无论如何,显示出自己紧张都是万万不可的。

“如果我不相信你呢?”大公问道,“如果我觉得,你还是死掉比较让我安心,你要怎么办呢?”

“我马上要成为巴里斯·萨坎的妻子了。”埃伦斯坦小姐反驳道,他们都听见教堂里面音乐响了起来。

“这就是你给自己准备的后路吗?这太愚蠢了。你真的认为巴伐伦卡会忌惮萨坎家吗?或者退一万步讲,在你跟他交换戒指之前,你都不是他的妻子。”大公冷笑了一声,在教堂的前厅这种背光处,你几乎会认为他的眼睛是一种冷冰冰的铁灰色的,“假设在这里,或者在教堂的任意一个地方,埋伏了一个杀手的话——”

“归根结底,您想问我最后的底牌是什么吧。”玛格达抬起头看着他,这女孩的目光值得大公欣赏,那是一种澄澈的蓝色,里面没有多少恐惧。

“说吧。”巴伐伦卡大公说道,“让我看看那底牌值不值得我让你活下去。”

“——巴巴柳丝。”玛格达忽然吐出那个名字,“狮心公国的那位特使。”

“之前有传闻说你们交往甚密。”大公叙述道。

“确实如此,”玛格达眨了眨眼睛,“假如我死了,有人会把一封信交给巴巴柳丝先生,那是一份情报,告诉他苏拉战争幕后的主使者是巴伐伦卡家。”

她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如尖刀般刺入她的皮肤,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继续说下去:“那是假的……虽然,苏拉战争爆发的很突然,而且看苏拉发狂的症状,绝对是哪个环节出现了异常。但是没有证据能证明幕后黑手到底是谁,甚至也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但是这其实并不重要。因为巴巴柳丝本人不会做出判断,您心里很清楚他是为了什么才来凡瑟尔的,他只会把他得到的一切消息如实汇报给狮心大公,而狮心大公是一位很多疑的人不是吗?”

“即便是他很多疑,也不会因为一个消息就置巴伐伦卡家于死地,如果他真的有那种雷霆手段,一开始就不会选佐伊·奥利奴和他烂泥扶不上墙的儿子当傀儡,还不如直接向凡瑟尔进攻。”大公冷笑了一声,“你的想法很好,但是不够懂政治……一封密信当然可以令他起疑,但是没法让他立刻动手,他只会让巴巴柳丝更加注意这方面的情报。小姐,多疑的人们同样会怀疑情报来源的准确性,不是吗?”

“不是,”玛格达慢慢地回答,“那份情报将来自于一个狮心大公和巴巴柳丝绝对信任的人。”

——那份情报将来源于芙尔娜,或者换而言之,芙尔娜·塔洛丽亚四世公主殿下,狮心公国第三顺位继承人。

玛格达之前就怀疑芙尔娜在狮心公国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一个带着贴身女仆的神职人员看上去真的是太突兀了。她在舞会让刻意跟巴巴柳丝搭讪了很长时间以后才在对方一次不小心的、似是而非的说漏嘴中猜测到了事情大体上的真相。故事剩下的部分则是从商会里一个之前才狮心公国做生意的小贩那里打听到的,在这事情上面,凌格兰还帮了大忙。

玛格达是在花之女神的舞会的当日才确切地从巴巴柳丝那里得到的消息,实际上那是个意外之喜,她之前感觉到巴巴柳丝好像很尊敬芙尔娜,因此已经展开了针对芙尔娜的行动,却万万没有想到芙尔娜的身份真的那么尊贵——她之前去天空教会找潘主祭,还捐了一大笔款,其实真的不是为了让潘主祭参与什么政治纠纷,而是从他那里得到了芙尔娜在教堂聆听忏悔的时间。

芙尔娜大概不会知道为什么每一次埃伦斯坦小姐去做忏悔的时候都会恰好碰见她,但是从白叶节前后开始,她陆陆续续地跟芙尔娜见了许多次。忏悔都是这样开始的,最开始忏悔者一心一意地向神职人员倾诉,但是像是芙尔娜那样善良的女孩子,总是把自己代入进对方的故事里面去,一心一意地为对方着想——

玛格达跟她提起了苏拉战争,分析那些局势,分享她的猜测——说实话,她的确是怀疑苏拉战争幕后有巴伐伦卡家在做手脚,苏拉们发狂是被法术影响的可能性比较大,而螺旋尖顶的尖顶之主就是巴伐伦卡大公的长女。

语言是简单又实用的武器,你跟别人交谈,把一种思想的种子种植到对方的脑海里面去,然后静静的等着它生根发芽。直到有一天,就在琉·巴伐伦卡去埃伦斯坦家的前一天,因为埃伦斯坦夫人定好了第二天要去裁缝店,所以玛格达提前去了一趟天空教会。

“您知道,我并不单纯是……普通的那种贵族家的女孩,我在凡瑟尔有自己的目的。”她对着忏悔室的格子窗坦诚道,对面坐着心地善良的女孩子,棋盘上的棋子。玛格达知道芙尔娜明白自己的意思,在斯特林家被审判之后,凡瑟尔的上流社会流传着埃伦斯坦小姐在其中起到了多大作用的闲言碎语。“您也应该知道,现在巴伐伦卡家对我肯定很厌恶,我猜测他们近期会来找我的。对于他们来说,来自这种无足轻重的小家族的人,并没有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您会活下去的。”那善良的女孩说,声音因为紧张而震颤,“就没有什么办法吗?”

“有是有的,或许,我可以拿我之前对苏拉战争的猜测去威胁他们,但是更大的可能性是,如果我猜对了,他们更要杀我灭口。”玛格达说出计划好的台词,这样简单,罪恶感还不足以把人杀死,“那样的话,我需要更多一重保险,你愿意帮助我吗?”

——事情就是这样发生的。

芙尔娜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她可能只是以为,她和巴巴柳丝熟识,可以更顺利地把关于苏拉战争的信交给巴巴柳丝。而她当时很可能认为玛格达喜欢的是巴巴柳丝,而为了自保被迫跟萨坎家联姻的——她完全确认,以巴伐伦卡的权势,在凡瑟尔境内狮心公国的特使也无法保护玛格达,而四大家族之一的萨坎可能性则更大一些。

“狮心大公绝对信任的人?”大公现在冷笑了一声,“是谁?”

“这我不能说。”玛格达回答,这不是个好答案,但是她得为阿伦着想。按尤文的说法,阿伦是个勇敢的笨蛋,这种认迟早会惹上巴伐伦卡家的,到时候,芙尔娜的身份可能还能救阿伦一命。“在您面前底牌尽掀,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不是吗?”

“这只会让您的威胁显得没有说服力。”大公轻蔑地说。

“的确如此,但您可以试。”玛格达试着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更坚定些,“杀了我,跟萨坎家结下梁子,然后再因为一封密信让狮心公国对您有所怀疑。他的确不会因为一封信就下手,但您知道增强对一方面的监控、或者找人给他添堵是件多么容易的事情;或者,他提醒奥利奴公爵注意这件事,巴伐伦卡家恐怕就很难在这场竞争中抢占这么多先机了。在您想要谋求的大业上,可容不得这点偏差——实话实话,我提出想要和您合作,而您则怀疑我的忠诚,这很正常;但是您权衡一下杀我或不杀我的得与失,应该能很轻易得出判断。”

道理很简单:如果巴伐伦卡大公选择杀她的话,会惹上一堆虽然不致命但是连绵不绝的麻烦事;如果不杀,首先,他手下有一个人可以打入萨坎家内部这一点很诱人;其次,老生常谈,那个方便好用的下城区情报网。

“我只想摆脱萨坎公爵对我的控制,因而只能投奔更加强大的对象,实际上我并没有跟您作对的理由。”玛格达用相当真诚的声音说道,这句话听上去真的很像是事实,毕竟只有愚蠢地爱上了不该爱的人的人和选择跟警备队站在一边的人(或者这二者皆有)才会跟如此强大的家族抗争,而她甚至本可以不被牵扯到四大家族的争纷里面去,“虽然从一个家族投奔到另外一个家族看上去的确可疑,但您真的应该站在我的立场上考虑一下……实际上萨坎公爵并不真的打算让埃伦斯坦家重回序列,您应该清楚,重回序列不是光靠跳舞就能解决的事情;但他用这个说法迷惑了我的母亲,并且因此来利用我,我为什么要为了他的家族冒着生命危险来欺骗您呢?甚至直到现在,他都想把我放在易于利用的近旁……”

玛格达停顿了一下,讥讽似的笑着,指了指身上的结婚礼服,她说接下来的话的时候让她的心脏幻痛。

“让我嫁给一个——恕我直言——比我大块二十岁的老男人,又古板又无趣,待在办公室里的时间恐怕比对着妻子的时间要长多了的那种。您知道我和他的侄女同岁吗?”

从大公的角度看,这件事应该很明显:这漂亮姑娘让巴里斯·萨坎神魂颠倒,而萨坎公爵为了确保埃伦斯坦小姐的忠诚,同意巴里斯先生娶她,好把她跟他们绑在一条绳子上。

“公爵的计谋的确奏效,不是吗?”玛格达轻轻地说道,声音听上去甚至有的悲伤,“要不然,您不会这样怀疑我。”

“证明萨坎公爵信任她”实在是一把双刃剑,公爵越信任她,她越有价值,同样的也越值得巴伐伦卡大公的怀疑。这种悖论无法被解决,只能靠巧舌如簧来弥补。现在大公打量着她,目光如刀,不远处的钟楼上有钟声敲响起来,到了新娘进入礼堂的时刻了。

而玛格达·埃伦斯坦等待着他的判决。

几乎跟生命一样漫长的几秒钟过去,然后巴伐伦卡大公伸出手来,冷冰冰地递到她的面前,于是玛格达知道了答案。

“再一次感谢您。”她顺从地把手递过去,说道。

于是这凡瑟尔隐形的王者要牵着她的手,以德高望重者的身份进行这场婚礼下面的情节。这安排怪异的讽刺,放在刀尖上也恰到好处。

他们迈进教堂,脚步声在地面上不断不断地回荡。然后玛格达听见巴伐伦卡大公静静地说道:“如果你不像你说得那么有用的话,我会扭断你的脖子。”

埃伦斯坦小姐对此报以柔和的笑容。

 

 

那个雇佣兵站在高耸的石柱的阴影里面,手里拿着一把枪。

这是祭坛后、天空女神的雕像侧面一条迂回窄小的通道,和凡瑟尔的天空教会里曲曲折折的其他暗道一样,不仔细看是不会被发现的。它虽然没有一般暗道会有的机关门,但是却巧妙地隐藏在柱子的阴影之间,很难发现狭窄的入口。

这条本来就是给神职人员预留的通道,倒是没有别的作用,现在他同样穿着天空教会教士们的统一着装站在这里,就算是被什么人看见了也不太显眼。能认出教会的每一个教士的那位现在得主持这场仪式,其他人很可能会把他认成没有资格参加仪式但是想偷偷看的那种修士——实际上,在他进入教堂的时候,就看见了一两个这种好奇心过于旺盛的年轻人,还讨论了站在哪里既不显眼又能比较清楚地看完全程来着。

他自己的任务十分简单:站在这里等婚礼开始,等到大公带着新娘走过过道的时候会给他一个暗号,如果他得到那个暗号的话,就冲出去,举起枪——砰!

然后他会沿着之前已经计划好的路线逃脱,马匹已经安排在了教堂的某一个出口处。那小美人将命不久矣,因为人的生命都是如此的脆弱,什么精灵、人类或者强大的法师,都抵不过那一块小小的金属的威力,更不要提那位恐怕连刀都没有握过的新娘。

现在,他只需要等待。

婚礼的乐声已经响起来了,那么——

下一秒,冷冰冰的刃贴上了他的脖子。

就那么一瞬间,他身上的寒毛都立起来了:他完全没有听见对方接近的声音,对方就好像某种自己从黑暗里浮现起来的怪物一样,刀尖在昏暗中闪出了一星半点的寒光。然后一个人声音柔和地说道:“把手里的东西扔掉,转过身。”

这个雇佣兵知道,自己只要稍有迟疑,对方就会毫不犹豫地隔断他的喉咙。于是他松开了手指,那昂贵的来自雷约克的兵器铮的一声落在地上。他缓慢地转身,看见来自金手佣兵团的那位大名鼎鼎的笑面虎用一把短刀抵着他的脖子,目光看上去只有点嫌弃。

片刻之后,另外两人从走廊的另一边走了过来,其中那一身红衣的高个子女人当然就是沙缇娜,而跟她并肩走来的那位,穿着一身在黑暗里都看着那么扎眼的粉色。

“公爵,你看这就是我们金手佣兵团的办事效率,情报的准确度和行动速度都是一流的。”沙缇娜正说着,声音听上去懒洋洋的,“像是卡洛斯这种已经是团里格外不能打的了……”

卡洛斯:“喂。”

“要雇佣杀手就要雇佣我们团这种水平的,不像现在你面前这个,打着从雷约克来的这种神枪手的称号,结果还不是没动手就要被人干掉了。”沙缇娜假装没听见,继续说道。萨坎公爵脸上带着特别友善的微笑,而雇佣兵自己只抓住了“马上要被干掉了”这个重点。

“这真是一份贴心的新婚礼物。”公爵真心诚意地说道,卡洛斯给他的那封信里面约好了这个时间在暗道的尽头见面,他想到了这份“礼物”可能是份情报之类,但是没想到能看见佣兵团的军师现场表演杀人。

“这是因为这蠢货准备这场暗杀的时候搞的动静太大了,做这种生意总要注意竞争对手们的行踪,要不然可很容易吃亏的。”卡洛斯浑不在意地说道,他对面的倒霉雇佣兵手指都要颤了,要是来的是别的佣兵团的人,他可能还有博一下的信心,但是如果是金手佣兵团的人的话……“总之,您有什么想要问他的吗?没有我就解决掉了,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

“您自便就好,”公爵轻松地说,“我知道他从哪来,也知道他想做什么,那么他对我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说的是。”卡洛斯轻飘飘地说道,他往前欺了一步,伸手捂住了那个惊恐地张大了眼睛的雇佣兵的嘴,“在一位淑女的婚礼上策划这种事可是个危险的行为。”

人说话的声音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有着不断回荡的奇怪效果,刀光一闪,那个人再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是他们都听见了血潺潺地流到地上去的声音。卡洛斯松开了手,那个人沿着墙壁慢慢地往下滑,卡洛斯打量着沾血的刀尖,然后嫌弃地往那个人的衣服上擦了擦。

“真有趣,”沙缇娜打量着萨坎公爵,对方注视着那个杀手失去生气的身体,眼睛是一种坚硬冷酷的蓝色,“我见过不少贵族,指使着贫民窟的雇佣兵们干杀人放火的勾当,然后同时又露出对这种事不屑一顾的神情,他们看人血的时候都会像个蠢货那样皱眉头。”

不知道这句话不是不是在说萨坎公爵“不是个蠢货”的意思,甚至都不知道这是不是个恭维。公爵笑了笑,比了个手势,动作很轻松:“其实身居高位者都不喜欢亲自动手,在幕后运筹帷幄的感觉让他们感觉更加……轻松。在这一点上我也不能免俗,但是如果他们要在我弟弟的婚礼上打这种主意的话——”

他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沙缇娜注意到他的嘴角挂着一个嗜血的笑容。

“我明白您的意思。”卡洛斯温和地应道,“您不在的这几年,我和您的家族的情报交易都是通过巴里斯先生交接的,他是个不错的人,我也不希望在这种场合出现让他扫兴的事情。”

倒不如说其实是卡洛斯认为巴里斯可能比尤文·萨坎好对付一点,那位子爵去红夜莺找他们、以及之后歌舞祭庭审上发生的戏剧性事情可是让他印象深刻。

而且卡洛斯其实和巴里斯还有写私人事务上的交易,法务部长做事的确刚正不阿,但是手里的那些消息来源也没一般人想得那么干净。在现下的凡瑟尔,只有有手段、有魄力的人才能活到最后。

就在前一段时间,玛格达和他订婚的前夕,巴里斯还付钱让他打听过一个情报,那份回信被卡洛斯打上了伪造的法务部的纹印,不怎么引人注目地找人交给了萨坎家的仆人。

“那么你可以回到仪式上去,这里的事情交给我们处理。”沙缇娜其实地说道,她不怎么喜欢做善后,但是这是一份礼物,而卡洛斯说礼物就得做到十全十美才行。为了安抚不得不待在让她感觉到无聊的场合的沙缇娜,卡洛斯还许诺了一个星期的小熊布丁给她来着,“顺便问一句,今天晚上萨坎家的舞会里有好酒吗?”

“很好,”萨坎公爵微笑起来,“而且不限量供应。”

 

 

巴里斯站在潘主祭的近旁,目光扫视过下面的人群。

片刻之前他同潘主祭一起从圣坛侧面的房间进入教堂。巴里斯本来就是那种无论何时何地穿衣服都很正式的类型,但是也鲜少向现在这样穿着黑色的燕尾服,全身上下一点玫瑰红也没有,昂贵的布料下面却有一颗心在疯狂地跳动。

仪式就要开始了,新娘即刻会进场,但是就在刚才,郎万消失了一小会,现在才跟个没事人一样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还抬起头安抚性地对他笑了笑。这事有些让人心生疑惑,但是看郎万那个表情,估计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都解决了。

就在十几秒钟之后,穿着礼服的拿蜡烛和戒指的孩子们和女傧相就两两一组进入了教堂,新娘和她的护送者、还有花童在其后。乐声更加高昂了些,巴里斯就看见被巴伐伦卡大公牵着的、他的新娘出现在了教堂的尽头。

他其实知道,在进入这个教堂之前,玛格达大概已经跟巴伐伦卡大公谈过了,那很可能就是大公自己意愿按照那些习俗担任现在这个任务的原因。因为他几乎从不在舞会或者别的社交场合和亲信以外的人说话,无论什么时候去见玛格达都太过显眼了。

这个安排让他心怀担忧,让玛格达自己去应付巴伐伦卡大公,他无论如何都是不放心的。但是……如果让他实话实说地话,他其实知道,玛格达不需要人的帮助,甚至,在她对事物的控制欲面前,让她接受别人的帮助会让她自己感觉到不适。巴里斯很担心她,诚然如此,但是既然他们走上了这条路,就必然会面临更多的危险。

现在巴伐伦卡大公的脸上窥不见什么端倪,新娘则保持着那种得体的微笑:柔弱、温柔、完好无缺的面具,正是她刚刚到达凡瑟尔的时候给人们留下的印象。那件婚纱有着被附魔的闪闪发光的面纱下摆和长裙的拖尾,是一种扎眼的洁白。那小花童为她提着裙摆,带着白蔷薇的花环,脸上依旧看不出之前可怕的遭遇留下的阴影。

那些宾客保持着礼貌的微笑看着她:荣耀,一定有人会是那样觉得的,让巴伐伦卡大公这种人物愿意在这种场合站在她父亲的位置上,况且斯特林家的事情也结束了没有多久,虽然最后巴伐伦卡家主动放弃了斯特林家,但是按照大公的性格,本应该耿耿于怀才对。

但是现在看上去没有——这就意味着,凡瑟尔的风向可能又要转了。

女傧相位列与圣坛两侧,白星在站定之前递给了巴里斯一个安抚的眼神,估计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潘主祭的脸上带着那种温和的笑容,他必然知道他现在身处什么暗流的中心,只不过从来不动神色而已。此刻,巴伐伦卡大公和玛格达已经站在他面前了,如果这里站着的是新娘的父亲的话,一般会说几句“照顾好我女儿”之类的话。

但是没有。

所以巴伐伦卡大公只是似乎意有所指地说:“你的眼光不错。”

“当然如此。”巴里斯平静地回应到,他伸出手去,让大公可以把他的新娘送到——倒不如说,是玛格达的手指从大公松开的手之间滑脱了出来,然后她就这样把自己的手放在了巴里斯的掌心里面。

巴里斯谨慎地合拢了手指。

玛格达注视着他,他的手指上面有令人安心的温度传来,就仿佛能屏蔽其他东西——例如巴伐伦卡大公落在她身上的如刀的目光。那是振奋人心的安慰剂,就好像之后将要发生的一切事情就真的不再重要。

“天空女神,我们来到你的面前,祝福这对进入神圣婚姻殿堂的男女……”

潘主祭用平缓的声音开始做最开始的宣召,其内容他们在之前有过排演,但是现在真的让他站在教堂的前端说出来,就能感觉到那些声音应和着心跳的频率,好像真的震耳欲聋起来。

“在婚约即将缔成时,若有任何阻碍他们结合的事实,请马上提出,或永远保持缄默。”

一两秒钟的停顿,如果这个时候没有什么人冲出来刺杀任何的人的话,就说明大概没有人真的想阻止他们缔结婚姻。坐在最前排的萨坎公爵向着,这念头就跟一个富于讥讽意义的笑话一样划过他的脑海,让他微微地挑了挑嘴角。

第一个部分与订婚的礼仪相似,要再一次询问双方十分愿意缔结婚姻,潘主祭说的是“无论疾病还是健康”,而他们其实都知道,还有更多的理由可以让这看上去美满的一切戛然而止。巴里斯作答的时候声音平静,然后主祭又讯问了新娘一遍。

玛格达回答说:“我愿意。”

于是这神甫又转向众人,问道:“你们是否都愿意为他们的结婚誓言做证?”

众人回答道:“愿意。”

这隆隆的声音在教堂挑高的圆顶下面回荡作响,阳光从圣女像后面的圆形花窗后面倾泻而入,冠冕一样落在他们的头发上面。

然后,潘主祭又一次转向新娘的互送人,继续询问道:“谁把新娘嫁给了新郎?”

是权力和政治,一场博弈最后权衡得到的战果,这可能是巴伐伦卡大公想到的那个答案,他把所有的讥诮都藏在了伪装的温和假面下面,如仪式要求般回答:“她自愿嫁给他,带着她母亲的祝福。”

不知道由巴伐伦卡大公说这句话,坐在下面的伊莉莎夫人会这么想。但她也许此刻并不在意这一点,实际上这个时候伊莉莎夫人正坐在那里,不住地用手帕擦着眼角,她身边的公爵啼笑皆非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那么,”潘主祭说,他的声音里面有笑意在浮动,“现在请交换戒指。”

捧着戒指盒的那个男孩子走上前,不知道是不是玛格达的幻觉,她觉得巴里斯伸手去取戒指的时候,手指似乎有些轻微的发颤。他瞧上去依然严肃而沉静,只不过是眼里有些明亮的光芒。

“我以女神的名义,郑重发誓:接受你成为我的妻子,从今日起,不论祸福、贵贱、疾病还是健康,都爱你、珍视你,直至死亡。”巴里斯略微地顿了一下,轻柔地把戒指推上玛格达的无名指。她的手上之前已经佩戴了订婚的那枚戒指,现下两个戒指叠戴在一起,被对方手指的温度焐热,“我给你这枚代表爱的象征的戒指……给你我的一切。”

其实玛格达实在是有些压不住自己想要微笑的嘴角,但是她无论如何都得克制住才行,因为边上还有个人永远会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她。所以她只是也说出如上的誓词,同样给对方带上戒指,指尖擦过对方的指节。

“女神在上,保佑你们,祝福你们,赐予你们洪恩。你们将生死与共,天空女神的洪恩与你们同在。”停顿了短暂的几秒之后,潘主祭开始说最后那一部分祷词,“我们已见证你们互相发誓爱对方,我万分喜悦地向在坐各位宣布你们为夫妇。”

巴里斯抓着她的手好像收紧了一点。

然后潘主祭开口道:“现在,新郎可以——”

实际上他没说完,一个人的人生中总会发生点难以预料的事情,就算是埃伦斯坦小姐(从法律意义上来讲,已经是玛格达·萨坎夫人了)认识了巴里斯这么久,也没办法时时刻刻料准他接下来要干什么。

几乎就在潘主祭开口的同一时刻,玛格达看见一个极其短暂的笑容从巴里斯的脸上一掠而过,如果不是她一直注视着对方,几乎以为那是她的幻觉。下一刻,巴里斯利落地抬起手,掀起了她的头纱。

那轻薄的白色料子扬起一个弧度,自空中缓慢地飘落,与此同时,巴里斯伸手抓住她的手肘,把她向前拉了一点,然后亲吻了她。

潘主祭没说完的话尾猛然卡住了,观礼的宾客中发出了一阵小小的惊叹,玛格达觉得听上去最响亮的那阵声音好像是尤文在玩儿命鼓掌。她愣了两秒钟,直到对方的嘴唇温和地、诱劝似地蹭过她的嘴角。

于是玛格达把手指搭上巴里斯的臂弯,微微地收紧。

她闭上了眼睛。

(——直到死亡)

 

 

Ich wollte im Leben mich nieergeben,doch Liebe siegt

在一生中我从未想过屈服,但爱胜过了我

Was auch immer war

无论怎样

Ich möchte immer,immer,immer dir gehören

我都愿永远,永远,永远属于你

 

 

 

 

(完)

 

 

 

注:

①本文除了参考某些涉及到中世纪婚俗的资料之外,还另加了文手自己比较喜欢的婚俗,也就是所谓的“有旧,有新,有借,有蓝(something old, something new, something borrowed, something blue)”——这据说是个发源于维多利亚时代的结婚习俗,我说这话的意思是这个习俗也穿越了。

有旧:新娘可以穿着或佩戴一样旧衣物来象征她和她娘家及过去生活之间的历史纽带。许多新娘佩戴一件家传的珠宝饰品作为“有旧”的选择。本文中是伊莉莎夫人给玛格达的那个钻石头冠。

有新:穿戴一样新衣物是要象征新娘在新生活和婚姻中拥有成功和希望。在本文中就是玛格达的结婚礼服。

有借:借来的服饰应该是从一位已幸福地结了婚的朋友那里借来的,据说他们的幸福会惠及于你,给你的婚姻带来长久的美满。所以当然选了奥利奴夫人!这个世界观简直没有比奥利奴夫人婚姻更美妙的了……另:但是别忘了这篇文初期走私军马副本导致修伊受伤那档事,所以公爵才说“这只是给你的报偿”。

有蓝:穿戴一件蓝色服饰源自《圣经》时代,当时蓝色结婚礼服代表着纯洁、忠诚和爱情。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传统已从穿蓝色结婚礼服,演变成后来的在新娘的结婚礼服下摆处缝上一圈蓝色的镶边,再演变到现代的普遍做法——新娘用蓝色的吊袜带。本文里还是吊袜带,因为我还想写那个扔袜带的习俗。

②小熊布丁那个梗在《螺旋境界线》里,卡洛斯不光要给沙缇娜准备点心,自己私藏的小蛋糕还要被对方偷吃。

③本文提到了一件事,说卡洛斯帮巴里斯调查了一件事,回信被伪装成了法务部的文件——就是《加冕》那一篇里巴尔贝拉给巴里斯的那封信。

④花童是萨曼莎·巴拉蒙,于《狂欢节大使》一文中出场,女傧相是巴尔贝拉、妮柯斯、玛姬和白星,有白星的原因主要是萨坎家比较担心在这个场合玛格达的人身安全。

⑤婚礼流程还是拿天主教改的,但是实际上正经流程比这个还长,中途还有祷告、还要念福音、还要唱赞美诗……再写下去我就真的干瘪了,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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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遭受着论文死线、姨妈疼到死亡和“我到底干嘛要入这个坑啊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值得文手一万字一更的坑生命的意义是什么宇宙的尽头在何处”自我怀疑的三重折磨的文手蘑菇。

换而言之,这篇写了一万五,我干瘪了,连孢子都碎了一地,菌盖还在原地呐喊着“啊——你还没写完——”(……),结果甚至想撂担子走人。

本来这篇后来还应该包括当天萨坎家的晚宴的部分(就是吊袜带那段),我实在是写不动了,干脆移进番外篇《鳟鱼》里面去得了。

就这样了!收工!!!

(另外,大公是做错了什么要站在新娘边上被放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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