赭鹿

我的微博:@飞天芝士上线中,文被屏蔽了去那里找找有没有补档。

【玛格达X巴里斯】熔岩滚流

*我流自设玛格达:火属性/反抗者/混乱中立

↑这句话的意思是请大家不要明明白白地看完了预警以后跑去看文,看完了文以后跑去吐槽“这个设定我完全无法接受”——话都说的这么清楚了,我还能怎么办呢

顺带一提,你凝视着文手的时候,文手也在凝视着你,Big brother is watching you(。

*本篇BGM:依然不怎么吉利的《Die unstillbare Gier》,看起来就透着一股子注孤生的味道。

*这玩意是现在的目录↓↓↓

前传:月光》(本篇)

香槟美女与歌》→《狩猎》→《东方童话》→《破坏者》→《嘉年华歌谣》→《警句》→《理性的女神》→《情歌》→《夜蛾》→《狂欢节大使》→《南国玫瑰》→《你和你》→《林中主人》→《激烈的爱情与舞蹈》→《熔岩滚流》→《凯旋》→《梅菲斯特的地狱呼声》→《善意求婚者》→《加冕》→番外《普罗米修斯》→《欢乐的战争》→番外《死神与少女》→番外《冬之旅》→番外《鳟鱼》→番外《野玫瑰》→番外《魔王》→《在远方》

尾声:《玫瑰骑士》

 

 

Lava-Ströme

熔岩滚流

 

 

Zuruck bleibt nur

只剩下

Die große Leere einerunstillbaren Gier

铺天盖地的孤独,无尽的贪欲

 

 

这是一个晴朗的早晨。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生长的青草的苦味,天气逐渐回暖之后,街道上的行人也多了许多。法务部长巴里斯·萨坎沿着路边漫步——因为法务部的办公室位于十字路口,街道不算宽阔,在那里停下马车往往有点阻挡行人。

凡瑟尔的上流社会最近喜欢的谈资还是他上次碰到杀手的事情,也许半个凡瑟尔都心知肚明那到底是谁干的,足以见到斯特林家族的小心眼人尽皆知。不过如果你被抄了家、然后连当主本人都被抓进监狱了的话,干出这种激烈的事情也是可以理解的。

最为不幸的是,这种行动还真有用:已经有陪审团成员找理由退出审判了。这实际上难不倒他们,因为巴里斯在法务部工作的这些年手下还是很有些忠诚勇敢且富有正义感的人的,这归根到底只不过是时不时恶心他一下而已。

倒是,在这件事以后他又没见到玛格达了——可能上流社会对淑女们就是有这种要求,你被刺杀了应该好好在家里休息几天,等着自己作为谈资缓慢地发酵,如此等等。又说起来,她好像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了,跟她被抓进市议会大牢那次,这根本算不得什么。

也就是在这时候,事情发生了。

以后想起来,巴里斯没人注意到也许是他的过失,从路的另一边走来的女性穿着深色的斗篷,看不清楚身形,就这个季节来说稍微有点厚了。

直到他们擦肩而过的那个时刻——确切的说,直到那女性的深色衣角拂过他的手肘,然后什么尖锐的东西刺进了他的上臂为止。

巴里斯的反应极快,他继续就在下一秒抓住了对方的手臂,用力对于一个女性来说过于重了,但是谁会对似乎意图袭击的自己的人手下留情呢?他听见对方发出一声压得极低的痛呼,但是斗篷的帽子还是低低地拉着,看不清她的面容。

可巴里斯看见了对方手里那东西,银质的针筒,能把液体通过尖锐的针管推进对方的身体里面:那是雷约克发明的小玩意,听凌格兰说最近有雷约克商人试图向商会推销,好像是用于意料的。

这一瞬间可以发生许多事,比如说他感觉到某种凉凉的液体从皮肤下面蔓延开来,比如说那一瞬间有一个吊坠从对方的领口滑落出来——不知道为什么链子断掉了,真的十分诡谲,毕竟也没有什么人施加外力——椭圆形的黄铜坠子,浮雕的花朵,是可以打开然后在里面放一张小照片活着一副微缩的画的类型。

那是一刻几乎算得上漫长的停顿了,巴里斯听见那坠子落在地上的声音,清脆,漫长,这个世界只剩下了这一个声音。

叮,叮,叮。

这火光电石的一瞬间足以让人明白一切。

然后巴里斯强迫自己松开了手,对方的手臂从他的手指之间滑脱了。

他其实很确定对方往那个针筒里加了什么药物,估计八成是法师熬出来的东西。凡瑟尔的医疗水平除了天空教会那些教士的圣光魔法之外一塌糊涂,没有什么东西会起效的那么快。在之后的几秒之内,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被逐渐的抽离,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那脚步声已经走远了,是女性的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在他倒在地上之前,有个人用有力的手扶住了他。

“先生,您怎么了?”对方问道,面目模糊,但是声音依然很清晰。哈,天空教会的潘主祭,要说天空教会的教堂离这里可挺远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恰好”路过这里的,但是这种问题往往很好回答,因为所有事情都是环环相扣的。

在失去知觉前几秒,巴里斯想着,不仅仅是潘主祭一个人掺和进了这档家务事里面。如此的简单明了,一切直指最后的唯一一个答案,泽维尔——尤文——

他妈的郎万·萨坎。

 

 

Ich will frei und freierwerden

我想要自由,

Und werde meine Ketten nichtlos

却挣不脱这枷锁

 

 

“听说了吗,那个新闻?”凌格兰问道。

这是“无聊的女孩子茶话会”,虽然茶话会和女孩子这俩词都不太适合和凡瑟尔的代议长联系在一起。但是,淑女们出席这种场合的目的多种多样,有的人是为了享乐,有的人是为了在社交界给自己打响名声,还有的人是为了情报交易。

不如说,既然玛格达·埃伦斯坦小姐会出席这种茶话会,那么想像她买情报的人也必然会出席这种场合。埃伦斯坦小姐并不是凡瑟尔唯一在做这种事的人,花街的玉簪、贫民窟的黑手套都买卖情报,但是想要跟上流社会有关的消息,还是找埃伦斯坦小姐最为合适。

这是现在半个凡瑟尔的深信着的事实:毕竟能一手把斯特林家的走私军马案捅出来,还能设计让他们被警备队抓获,情报方面就绝不可能出问题……至于斯特林家没有被判决的事情嘛,这着实也不能怪埃伦斯坦小姐,不管正剧有多充足,那些案子判不判得下来还得听元老院的意思。

“哪个新闻?”桌子另外一边有个小姐应和着,玛格达低头喝了一口茶,并没有抬头。人们都注视着这个方向,因为实际上凌格兰就坐在她身边。

“就是为什么巴尔贝拉小姐今天没有来的事情吗?她平时还是很喜欢来玩的。”玛姬努力插嘴道,她总显得有点小心翼翼的,总担心哪一句说的不对引人嘲笑了。

“可不是嘛,我听说是她叔叔又病了。”玛格达没抬眼,只是又听见有人笑着说,“这次可是倒在了法务部的大门口,好多人都看见了呢。也不知道最近他是怎么回事,往年可没听说他多么体弱多病——”

这个词用的很别扭,别人都笑了起来。这也不奇怪,毕竟这些事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也就仅仅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她们不在乎外面苏拉森林爆发的战争,不在乎走私犯、欧灵或者是现在正要审讯的任何一个案子。

玛格达放下茶杯,听见凌格兰接着说:“说真的,他新年那会儿不就大病了一场,说是当时并没有恢复好,恐怕落下了什么病根——当然,这话不是我说的,是我听教会的芙尔娜小姐说的,她说当时潘主祭刚好路过法务部门口,就是他亲手把部长先生送回萨坎家的。”

“那部长先生到底是什么情况,他说了没有?”

“听说是情况有些严重,”凌格兰故作神秘地微笑道,“最近不是说萨坎公爵回来了吗?我听说,他甚至打算把他弟弟送回他家在乡下的老宅养病来着。”

人群里啧啧了一阵,但是不久之后也去聊别的话题了。玛格达聚精会神地打量着茶杯上绘制的花朵,是一朵卡多利亚兰,哈。

然后凌格兰忽然向她这个方向歪了一下,笑着问道:“怎么样,满意吗?”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玛格达回答她,这个答案简直很万能,可以用来应付各种她不想回答的问题。

“我是说巴里斯·萨坎。”凌格兰又把声音压低了一点,嘴角的笑容开始逐渐消退吗,“我认识他许多年了,所以看歌舞祭那个审讯就可以察觉出来——他喜欢您,是不是?我不知道您和公爵达成了什么协议,也不知道这之中到底有什么蹊跷。但是既然这事发生在你们两位被暗杀之后、斯特林家的案子审判之前……您明白我的意思。所以我猜,如果我不向在座的诸位传播巴里斯先生最近重病不能再工作的传闻,您也得亲自向他们开口,那样做您心里固然不好受,对不对?”

玛格达扫了她一眼,低声说:“您可真是少有的认为我对巴里斯先生一片真心的人,鉴于别人最近都以为我要嫁给巴巴柳丝先生、去狮心公国做大使夫人了。”

“生意人的嗅觉向来比较灵敏。”凌格兰耸耸肩膀,“我倒是想问,您到底是有什么手段能让凡瑟尔教区的牧首帮您一起扯谎的?”

 

 

“我以为,说谎不是您这种神职人员会做的事情。”玛格达说道,她紧了紧自己斗篷的领口,确定没有一根金发掉在衣服的外面。

“谎言与谎言之间有微妙的差别,小姐。”潘主祭回答道,他们站在法务部那栋高大的建筑物的拐角处,阳光很好,但是吹来的风依然让人感觉到了一丝半点的凉意。

“巨额捐款的捐助人的谎言与普通人的谎言之间的差异,还是善意的谎言和一般的谎言之间的差异?”玛格达低着头问道,声音轻飘飘的,“抱歉,主祭大人,我没有您帮我是出于……的意思,我知道在凡瑟尔这样的城市宣扬天空教会的教义实在是很困难。”

“都不是,”潘主祭温和地回答,看上去并没有生气,“但是您要知道,这也许都是女神的指使的一部分——我没有夸大其词,埃伦斯坦小姐,您是将要构筑凡瑟尔的未来的人之一。那么,在此之前您遇上的一切磨难,也都是必将经受的考验的一部分。”

“骄傲在败坏以先,狂心在跌倒之前。”玛格达引用道,声音平静,“您是这样对我说的,那么为什么这不是惩罚的一部分呢?”

“因为这只是一种告诫,而不是对您未来的诅咒,您也应该对自己充满信心才对。”潘主祭的声音听上去甚至很诚实,或者他说什么都不像是撒谎,但是这句话……?

玛格达眨眨眼睛,她自始至终没有看对方,只是低着头扯断了脖子上那个吊坠的链子。金属的细链绷断的时候发出啪的一声,听上去都觉得疼。

“那是?”潘主祭问道。

玛格达轻微地耸耸肩膀,回答:“是临别礼物。”

五分钟之后,这个坠子落在地上,发出了一连串细微的叮当声响。也就是在那一刻,凡瑟尔教区的牧首走过了拐角,向着前方的人走过去。

 

 

“您知道,”玛格达谨慎地回答,“在这样的局势之下,我不能承认我做了任何事情。”

“的确如此,”凌格兰笑眯眯地回答,声音里能听出一丝的揶揄来,“因为您对您自己尚不肯吐露真心,对我这种‘忠实的商业伙伴’又为什么要说实话呢?”

玛格达停顿了好几秒,然后头疼似的抬起手捏了捏鼻梁。

“您知道吗,凌格兰女士,”她听见玛格达在手掌后面闷声说道,“如果您现在换一个话题,您想要的那个情报的价钱我可以给您打六折。”

 

 

巴里斯醒过来的时候的第一个念头是:这件事肯定有螺旋尖顶的泽维尔掺和,要不然那个药的药劲绝对不可能那么大。

要不然也无法解释,为什么他闭上眼睛之前眼前还是法务部门前的道路,一睁眼就能从窗外看见萨坎家老宅的封地,在目力所及的最远处还有牧人在放羊。

而他哥哥就站在窗口,用他风流倜傥的骚包身影污染了窗外的自然景观。

郎万·萨坎微微地挑眉,看着他的弟弟坐起来,伸出手整理了一下身上被稍微压出一点褶皱的衬衣,他的动作缓慢且极其精准,简直能想象他每天是如何这样起床去法务部上班的。郎万沉默了一阵,然后说:“之前他们就是这种感觉吗?”

巴里斯的动作顿了一下,话说,整理衬衫领口的花边这种事一般来说都是由男仆来做才对:“什么?”

“我返回凡瑟尔之后才知道你在冬天的时候病了一场,哈,我都不是从萨坎家的人嘴里听到这件事的,你和尤文在这一点上倒是很统一。”不知道为什么,郎万的声音里透出了一股自嘲的味道,“那个时候,尤文他们就是这种感觉吗——看见你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但是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他们并非什么都做不了,我现在也不是奄奄一息。”巴里斯站了起来,他直视着他的哥哥,绿眼睛里面有种浓重的情绪在酝酿,“如果你想谈的话,倒不如谈谈为什么你回来之后不先找我解决你想要解决的问题,而是先去找了埃伦斯坦小姐。”

现在他很确定郎万肯定是去见玛格达了,要不然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果然向你隐瞒了这件事吗?”郎万反问道。

巴里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走到郎万身边站住了,手指搭在窗台上,郎万低头的时候就能看见他烦躁地敲着窗台:“我不认为你让她这样做就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好方式了,现在凡瑟尔是怎么说我的?”

“重病在老宅养病,近期不能去法务部上班了,有问题吗?”郎万冷冰冰地说。

好极了,所以这一出最后果然还是为了让他放弃那个案子的审讯。

“你这根本就是通过制造一个问题来解决另外一个问题!”巴里斯挥了一下手,这个手势放在什么演讲里应该是极具侵略性的,但是也许面对太过熟悉他的人来说一点用处也没有,“如果你认为让螺旋尖顶的法师造一个不知道加了什么配方的麻醉剂给我用就比之前擦破的那点皮好到那里去——”

“可是我们现在谈论的不是你之前受的那点伤,我们讨论的是你的性命!”公爵提高了声音,强硬地打断了他,“如果上一次尤文没有到场,在你的身上会发生什么?!你难道就没见过那种宁可玉石俱焚的家族吗?如果你没见过我可以告诉你,现在你面对的斯特林家族就是!在他们能干出帮巴伐伦卡家从狮心公国走私军马、然后还敢跟对方谎报数量克扣其中一部分去黑市上卖这种不要命的事情的时候,你就应该意识到这一点了!如果你要问的话,我可以直接回答你——是的,我觉得让你暂时离开法务部来规避参与这场审讯很值得;倒不如说,如果你要干什么有一天会让我们给你收尸的事情,那我觉得就算是为了阻止你而断送你的前途也很值得!”

“老天啊,”巴里斯紧盯着他,脸色非常之难看,“郎万——”

“你是全家最没有资格问我凡瑟尔这趟浑水到底有多脏的人,”他的哥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像是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萨坎家的每个人都应该学会用诗人和浪子的喜怒不惊的假面把自己伪装起来,他想,好让他们能在这罪恶的城市里面如鱼得水地生活下去。可惜的是,在他的弟弟之前,他却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他停顿了长的惊心的一段时间,然后才继续问下去:“你明明就知道,在暗地里无声无息地死掉的东西比能放在明面上用法律解决的事情要多得多,但是你却假装看不见这一点……就好像假装不知道这种东西就不存在,就好像只要那样你就依然能在这条路上面奋斗下去一样——说真的,巴里斯,这样自欺欺人真的值得吗?”

他的弟弟沉默了一两秒,然后平淡地回答道:“法律是值得的。”

巴里斯·萨坎知道,有人总把他当成空怀不可能实现的大梦的幻想者,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现在的凡瑟尔是不可能成为他梦想的那种城市的。但是……在这些还活着的人里面,总有人要坚持下去的。也许他们根本就看不见解决,也许,最糟糕的是他们最后根本到达不了他们梦想的那个结局。

但是总是有人要坚持下去的,即便是死了,化为骸骨,最终被历史遗忘了,也必须得有人还走在这条路上。

他将要藐视命运,唾斥生死,超越一切的情理,排弃一切的疑虑,执着他的不可能希望——

郎万仿佛发出了一声叹息。

然后,他慢慢地开口,声音甚至更柔和了些:“其实你知道,那个案子没有你也能判决,你也的确培养出了一群不错的检察官,你不必担心他们临阵脱逃……”

“那么我就可以在他们面前临阵脱逃吗?”巴里斯反驳道,“说真的,在这种事情上,你对尤文都没有这么……”

尤文甚至坐着比他跟危险的工作,他知道尤文的所求是什么,也知道其实郎万不希望尤文做得那么激进,但是,郎万也从来没有阻止过尤文。

“因为我和尤文都是被选中的牺牲品,但是你和巴尔贝拉不是,难道区别不在于此吗?”郎万看着他,萨坎公爵的眼睛跟巴尔贝拉眼睛的颜色是一样的,但是怎么看都仿佛更蓝些,真是神奇,“这棋局上的牺牲品们,只要不能赢得最后的胜利,死也只是或早或晚的问题而已。”

(我不希望他跟这棋盘上的任何一个人有瓜葛,包括您)

这是巴里斯早就知道,但是未曾宣之于口的话题:他们两个心里都清楚,就算是他当年没有去狮心公国学习,其实郎万也不会真的就把家族事务交给他,然后去环游世界的。

因为其实在郎万的眼里,他并不是“被选中”的。

虽然郎万有的时候会在嘴上抱怨,如果巴里斯当年不出国,他就又能多享受很多年的自由;虽然巴里斯有的时候会想,如果他不离开凡瑟尔,他哥哥就不会多过那么多年他并不喜欢的日子,但是——

但是他们其实都知道,这一开始本就是不可能的。

“埃伦斯坦小姐也是吗?”巴里斯慢慢地问道。

“你明明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又何必问我呢?”郎万轻轻地哼笑了一声,声音听上去疲惫又无奈,“但是现在说这种话又有什么用呢?我希望你能跟你喜欢的淑女缔结婚姻——女神在上,很多年里我都没想到你会喜欢上什么人——我也知道尤文喜欢白星,但是这一切又有什么用呢?一切都是筹码,你和尤文的单身是筹码,巴尔贝拉的未婚是筹码,我能做的就只有尽力不把这些筹码堆上赌桌而已。我知道你们其实希望我能做到……”

他顿住了,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夺去了声音。在这长长的、长长的静默之中,他伸出手去,把手里的一封信放在了窗台上,那真是个很熟悉的封信封的方式:火漆封口上没有家族纹章的烙印,信封上也没有落款,但是火漆的颜色红得就跟鲜血一样。

“……可是我做不到。”郎万平缓地为这段话结尾,把那封信推到了巴里斯的面前,“所以埃伦斯坦小姐不会再来了。等这个案子判决之后,她会成为巴伐伦卡家的眼中钉的,尤其是在这种各大家族疯狂扩军的档口。如果她答应你的求婚,必然会让巴伐伦卡家那位的怒火波及……”

巴里斯明白他的意思,实际上,就算是他和尤文参与了斯特林案的大部分过程,但是在凡瑟尔的其他人眼里并不是如此。实际上,在大多数人眼里,萨坎家跟这个案子只沾了一点边:就是斯特林案的第一次判决失败,以及他在法庭上为玛格达辩护的那一次。

但前者是他作为法务部长的职责,后者被巴伐伦卡家误认为是玛格达在利用他。所以直到现在,他们还是安全的。

只要他和玛格达·埃伦斯坦再无瓜葛——

公爵放下了手,转身离开了窗口。巴里斯没有说话的只是定定地看着郎万走到门口,拉开了门。他们小时候都是在萨坎家的老宅里长大的,这间房间曾经一度是郎万·萨坎的卧室,巴里斯还记得他特别小的时候被打雷声吓到,然后三更半夜抱着枕头去敲他哥哥房间的门的故事。

那是很多、很多年前的故事了。

“你知道吗?”郎万在门口停下了,背对着他,“很多人都会说,我是四大家族里有史以来最自由的当主,因为我可以去做我想做的事情,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但是——”

“但是不是那样的。”巴里斯帮他说完了。

“不是那样的,我永远不可能是自由的;这些诗人和浪子都是虚伪的名号,他们也永远不可能得到自由。”郎万吟咏似的重复了一遍,“只要你们还在这里,只要你和孩子们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就永远不可能是自由的。”

然后他再没说什么,只不过是轻轻地带上了门。

 

 

亲爱的巴里斯先生:

日安。

我是在和潘主祭去法务部之前,写下这封信的——想必您现在也知道我是为了什么要去法务部了。

在这件事上,我却不想对您道歉。虽然我违反了之前的约定(倘若说我们之间曾有约定的话),也就是你的那个把那件事“往后放一放”的提议。在此之前,我也的确想过我根本等不到这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刻的可能性,但是却未曾想过这一切是以这样一种方式发生的。

我会后悔吗?这一点我也不知道,如果在我从舞会上向您索取一个吻作为交易的代价的时候,就已经预见到了我未来会爱上您,我依然会用这种激进的方式处理现在所面临的一切吗?如果我有再做选择的权利,我还会那样做吗?但是,你我皆知自怨自艾毫无益处,而我也永远地失去了再做选择的权利,所以这种事情不提也罢。

很遗憾我以这种方式结束这一切,我明白我做了的事情正在摧毁对您而言重要的东西——关于那个案子,它其后的象征意义还有所有的一切。我知道您现在正被公爵强迫留在萨坎家的老宅,不能回到审判那个案子的法庭上去。但对我而言,也许这样结束也不错,因为您知道我向来对您心狠。

我倒宁愿您因为我的所作所为而憎恨我,因为我竟从不肯讯问您一句,就已经自顾自地决定了您和我的未来。

而现在——你对我狠过心反而于我有利。

                               您的

                               M.埃伦斯坦

 

 

尤文进屋的时候,巴里斯正坐在窗口,整个人沉浸在一片朦朦胧胧的阳光里面。那封信拆开了放在他的手边,尤文知道那是埃伦斯坦小姐的来信,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内容。

他觉得自己真的还是永远不知道为好。

“您想去吃午饭吗?”尤文站在门框外面问道,“父亲和巴尔贝拉在楼下。”

他看见巴里斯摇了摇头,然后对方平静地说:“不了,但是如果你向进来问点什么的话倒是可以。”

完了——他叔叔的声音真的特别平稳冷静,尤文倒情愿不是如此。但是他也不能指望他叔叔是那种花花公子,就是被花街姑娘抛弃了以后带着四五个好友在酒馆里喝的不醉不休,然后第二天精神抖擞地继续去花街的那种人。

不管怎么说,尤文还是小心翼翼地进去了,无论如何都感觉到坐立不安。他叔叔脸上到没有没有多余的表情,依然是平静而疲惫的。

“其实我们都知道,”片刻之后,他忽然听见巴里斯说,“其实当初,郎万答应我去狮心公国的唯一原因其实是——”

“因为凡瑟尔以外对您是安全的,实际上,只要不是凡瑟尔,对一个萨坎来说都是安全的。”尤文平静地接上话,他真的希望他们不要谈这个,而实际上,他也曾经动过把巴尔贝拉送到雷约克去上学的念头。

巴里斯轻轻地啧了一声:“他从来就不相信我其实并不真的会被这泥沼吞吃进去。”

“他相信,他只不过害怕而已。”尤文缓慢地回答,真的,和他叔叔谈论他父亲这种事简直太奇怪了,“他害怕失去您……像是失去爷爷奶奶那样失去您,或者更糟糕一点,像是失去我母亲那样失去您。”

巴里斯看着尤文,他的眼睛是一种深沉的暗绿色,据说那是尤文的祖母的眼睛的颜色——尤文不知道,他当然未见过在他出生之前就去世的祖母,而家里的画像则细节模糊。

他的话说得极尽模糊,情愿巴里斯永远不要问起另外的细节:比如说落在法务部门口的那枚吊坠,现在它正放在房间尽头的五斗柜上面。尤文见过、用过那枚吊坠,所以他知道那枚吊坠的作用不只是埃伦斯坦小姐为了向他叔叔表明身份而已。

——那代表着,埃伦斯坦小姐终究还是把动用红夜莺的情报网的权力交给他们了。

但是尤文觉得,面对巴里斯,这件事还是不提为好。

而现在他的叔叔斟酌地问道:“那么你呢?”

(我永远不可能是自由的)

“我吗?”尤文·萨坎哼笑了一声,声音听上去有点怪异的尖利,“我每天都在害怕,关于暗杀和牺牲,关于出卖而背叛的那些事情……您想知道我是怎么撑下来的吗?我一直在想——就算是很愚蠢,但是我一直在想——如果这一切真的能结束的话,如果我真的能登上那个位置的话……我会向白星求婚的,这两年来我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他们沉默了两秒,就只是看着窗外远处的牧人和羊群在缓慢地移动,地平线的尽头有一线惊心动魄的绿色。

“那么你也应该知道,”然后他听见巴里斯说,声音极为冷静克制,“我不会就此停步的。”

因为他们都是抱着某些信念活到现在的,更高更远大更狂妄的梦想,还有一些鲜血淋漓的私心。

“我知道,我相信我父亲也知道。但是——”尤文忽然笑了起来,“他不会喜欢那个答案的。”

巴里斯摇了摇头,终于转头面对尤文。他的眉间似乎有一道忧虑的褶皱,但是除此之外,剩下的全然是坚硬的、固执的某些东西。

他说:“我毕竟也是个萨坎。”

 

 

Ich will ein Heiliger oderein Verbrecher sein

我想成为圣人或是罪犯

und bin doch nichts als eine Kreatur

却只是一个怪物,总是匍匐前行

und zerreißen muss was immersie liebt

总是流泪哀悼自己所爱

 

 

 

 

 

注:

①虽然也许令人难以想象,但是注射器是1853年发明的——我觉得雷约克的技术水平比别的国家先进个半个世纪也是没问题的吧。

②“他将要藐视命运,唾斥生死,超越一切的情理,排弃一切的疑虑,执着他的不可能希望”,《夜蛾》那篇里玛格达引用的那段麦克白。我一定要让这段反复出现直到你们get到我的点为止(……)

③简单的说,之前玛格达干的事简单粗暴地惹翻了巴伐伦卡,一方面是因为她以为自己根本注孤生的(……),没想到自己做事会连累什么外人之类。她自己也不可能全知全能到知道,因为她现在的定位导致她无法跟巴里斯结婚了……

④“你对我狠过心反而于我有利”是个什么梗详见《情歌》一篇。

⑤我没设定尤文的母亲是怎么死的,但是我觉得算年龄的话死得那么早肯定有猫腻。






————————




这一章写的我剧烈开心(……)

如果我听歌的时候没随机播放到九泉之下就更好了……

而且。

你们就真的没人发现本篇主题是萨坎家亲情向的吗?



最后:别再跟我说我被lof限流了,问题在于你们即便跟我说了我也没办法。我一个星期被lof限流八次,这就是我们两个扭曲的恋爱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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